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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伯蘭公爵冷笑了一聲,說:“別用這個來轉移話題,我還沒有老到那么容易哄騙。但你們有沒有想過,這世界上不會有任何一個國王愿意他人掌管著屬于自己的權力,即使是我這個父親?!?/br> “這就不是陛下本人能夠左右的事情了,我們需要事事以大英帝國的利益為重,不是嗎?” 坎伯蘭公爵氣勢洶洶地駕臨溫莎城堡,最終在午夜時分又氣勢洶洶地離去,任憑是誰都會認為這兩兄弟再一次大吵了一架。 留在房間內的克拉倫斯公爵吃力地做了個深呼吸,越來越覺得死神的腳步已慢慢靠近。 喬治娜從一個東方風格的屏風后面走來出來,靜靜地倒了一杯熱茶,將它遞給了被病痛折磨的克拉倫斯公爵。 克拉倫斯公爵就著喬治娜捧起的茶杯喝了一口熱茶,向他的侄女道:“你都聽到了吧,喬治娜?!?/br> 喬治娜不做聲,只點了點頭。 她站起來將茶杯放到一邊的墻角桌上,再回來時并沒有坐在床邊,而是站在那里,向克拉倫斯公爵行了一個再標準不過的屈膝禮。 溫暖的燭光照在她那張年輕的面孔上,令那雙藍眼睛熠熠生輝,而她純金色的發絲仿佛為她帶上了一層屬于天使的光環,讓這個沉默而倔強的女孩看上去清新且精致,如同溫室里的花朵那樣柔弱而美麗。 外表漂亮,朝氣蓬勃,頭腦聰慧。 如果不是她前邊還有個兄長、或者她換個性別的話,這個女孩無疑是完全符合時代要求的一位出色君主,只要安靜地站在那里,就能夠輕而易舉地獲得大多數臣民的好感——她可以騙過任何人,只要她愿意。 克拉倫斯公爵嘆了口氣,朝喬治娜招了招手,讓她來到自己身邊。 喬治娜往前挪了兩步。 “我知道這對你或許不夠公平,喬治娜,但我想你也看到,我剩下的時日無多了,我只能盡我所能地為這個國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崩纤謶┣械赝约旱闹杜?,清明而睿智的雙眸透露出滿滿的哀求,“聽我說,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 克拉倫斯公爵的雙手如同內里正在迅速腐壞的樹皮,無可抑制地顫抖著,但仍準確抓住了喬治娜的手,望著后者的眼睛說:“當我死去之后,你一定得好好使用你手中的權力,維護皇室的統治,千萬、千萬不可以對陛下存有憤懣之心,你要盡心輔佐你的兄長,與你的丈夫一起。好嗎?” 他把手抓得很緊,幾乎令喬治娜無法掙脫,視線牢牢鎖定著喬治娜籠罩在燭光下的面龐,一瞬不眨地緊盯著那上面的每一個表情。 喬治娜眼眸垂下,長長的金色睫毛投下兩片模糊的陰影,令人無法看清她眼底的情緒。 她的頭謙卑地低著,深色的衣袍襯托著秀美的面容仿佛拉斐爾筆下的圣母,似乎怎么也不可能拒絕一位垂死的老人最后的請求。 “我答應您,我將使用我手中的權力,維護皇室的統治?!?/br> “我答應您,我將對待我的兄長——” 她抬眸,緩慢而堅定地說:“憑著我的良心行事?!?/br> 克拉倫斯公爵希冀的目光猛地一滯,已然松開了手,嚅囁著嘴唇無法置信地望著面前的喬治娜:“你、你、你!” 他劇烈地喘息著,胸口起伏不定。 喬治娜一點一點地站直了身體,居高臨下地看向床上的老人。 她的聲音依然輕柔且動聽,卻令人感到恐慌:“請原諒,或許您更喜歡謊言,但我必須聆聽我內心的聲音?!?/br> 克拉倫斯公爵卻看到她那無可挑剔的皮囊依然在暖色調的光線中呈現出動人的美麗,但那雙淡漠的藍眸宛若黑夜之下冰冷的湖水,金色的雙睫是那上面跳躍的火焰,既矛盾無比,又靡麗非常。 “配合演出就到此為止了?!眴讨文认骂M微揚,臉上的神情帶著一種從未展現出的強大自信,“或許您從未設想過,我是個獨立且健全的人,并非你們所能cao縱的提線木偶。待在帝國的冠冕上,當一顆無關緊要的華美寶石,或者挽著丈夫的手,如您所愿地成為一位‘家庭天使’——我的答案是‘不’。因為你所謂的皇室和家族,對我而言毫無意義,我也沒有那么高貴的情cao,為你們所認為的偉業奉獻一生?!?/br> 巨大的震驚令克拉倫斯公爵完全說不出話來了,他只能喘著氣緊盯面前的少女,一瞬不眨地試圖從這張陌生而熟悉的面孔上找到任何玩笑或者幻覺的痕跡。 然而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一直以來的精心謀劃悉數破滅,被認為是天真少女的公主比人們所能想象的更加狡猾可怕,什么溫順乖巧,什么善良柔弱,全都不過是偽裝的假象,她確實能夠騙過任何人——包括他們這些自以為掌控全局的人! 他只能用眼神對她怒目而視:你不會攝政的!絕不可能! 喬治娜輕輕搖了搖頭,唇邊溢出一聲似有若無的嘆息。 頭腦昏沉的克拉倫斯公爵渾身顫抖,耳邊仿佛聽見了喪鐘的長鳴,他努力支撐著自己的身體不肯徹底倒下,一股讓他難以承受的熱血急切地涌上他的頭頂,令他幾乎看不清眼前正在分離崩析的一切。 他聽見喬治娜的聲音忽遠忽近,像是蒙了一層迷霧。 她說:“白晝之光,豈知夜色之深?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攝政……” 他看見了什么? 他看見年輕的公主步履輕盈,恍如神話傳說的神祇,踏著海浪的浮沫從貝殼和珍珠中走來,可在她腳邊開出的玫瑰卻暈染出了暗色的荊棘,讓克拉倫斯公爵恍惚間記起了那則預言: 當太陽來到本尼維斯的那一刻, 大地劇烈搖動, 天空被烏云掩蓋, 眾神皆隕, 新的殺死舊的, 玫瑰在鮮血與荊棘里誕生。 第49章 蓓爾美爾街, 金斯曼俱樂部。 與對街的攝政者俱樂部不同的是, 這里沒有那么多的紙醉金迷, 裝潢也顯得簡潔而高雅,最大的特色是常有人因為某個觀點爭得面紅耳赤,即興就展開了兩組對抗的精彩辯論。 當然, 這是個文藝俱樂部。 有各種各樣的藝術家,也有各種各樣暫時沒能混出名堂的年輕人, 其中文人自然是不少的, 指不定他們其中之一就會被人挖掘了, 成為上面的專欄作家。 迪斯雷利是一個黑發黑眼的青年人,一張長臉和一只長鼻子, 顯而易見地暴露了他本人的猶裔血統, 他的眼睛生得不小,眼神也十分明亮。 在大半年之前, 他還只是個剛剛加入保守黨的政壇新人,接連開展了四次競選活動都慘遭失敗, 因此不得不在私底下為臭名昭著但報酬豐厚的撰稿, 以維持他在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