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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肯踐守承諾,放我去隱居,也不過是還了前世欠我的舊債而已。 可是…… 我并不能確定前世他當真殺了我的三個孩子,欠我良多,若是…… 許是因為身為女子的原故,比不得男子那般能狠得下心來,如衛疇那樣寧可我負人,不可人負我。 我總是既不愿人負我,亦不愿我負人,最好兩不相欠、各不相負??伤@舊傷畢竟是因我而起…… 輕嘆一聲,我還是拎起那裝著藥碗的提盒,將它交給采綠,“這湯藥想來已經涼了,待我讓人重新熱過,再備上些清粥小菜,親自給將軍送去?!?/br> 罷了,既然我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他因那舊傷少了一半壽命而無絲毫愧疚之心,那便還是……略盡我這掛名妻子的職責,勸他服藥治傷,免得他若是真到了四十歲一病而亡,到時子嗣尚幼,強臣環伺,只怕又要天下大亂。 就當我是為了他日的天下太平吧,我這般勸慰自己。 不多時,湯藥與粥菜均已熱好。我隨尹平走到衛恒書房門前時,才發現李姬與任姬二人,竟正跪在庭中的青磚之上,汗珠與淚珠滾了滿臉。 尹平上前一步,在我身側低聲道:“二位小夫人親手做了晚膳送來,特意提及夫人親自下廚之事,惹得中郎將勃然大怒,不但砸翻了她們帶來的膳食,罰她們長跪不起,還不許任何人替她們求情?!?/br> 原來衛恒是因為這個緣故不肯用晚膳嗎? 尹平剛一替我推開書房內間的門,便聽衛恒吼道:“出去!誰讓你進來的!” “既然將軍不愿看到我,那妾身這就告退了?!蔽移届o地道。 他猛然抬起頭來,眼中有些不可置信的微光閃過。迸發出驚喜莫名的歡悅來,可那驚喜轉瞬即逝,等我再細瞧過去,他已經重又低頭去看他手中的竹簡,面色陰沉。 “你來做什么?” “聽說將軍至今未用晚膳,妾特來給將軍送些清粥小菜?!?/br> 我接過采藍手中的提盒,將里面的粥菜一一取出,擺在食案上,“將軍若不嫌棄,還請快些用吧,免得餓得過了,傷了脾胃?!?/br> “莫非這些粥菜是夫人親手所做,才會怕我嫌棄?”衛恒放下書,緩步踱到食案邊,看著那幾樣碗碟道。 我淺淺一笑:“將軍誤會了,妾怎敢為將軍親手做羹湯。聽聞任姬與李姬兩位meimei,就是因此故而被將軍責罰,現在還跪在外面,不得起身。妾又怎敢重蹈她二人的覆轍,在將軍面前獻丑?!?/br> “你——”衛恒正要去拿調匙的手頓時僵在半空,跟著恨恨在案上一拍,賭氣道:“我沒胃口,全都拿走?!?/br> “喏?!蔽乙矝]再勸他,立刻將那碗清粥和小菜重又放回食盒。 衛恒仍坐在食案邊,見我如此聽他的話,臉黑如墨。 我又打開另一個提盒,取出那碗藥來,“將軍既不愿用膳,好歹把藥喝了吧,倉公有言,將軍這舊傷若是不及時醫治,只怕會——” 衛恒冷笑道:“不就是會活不長嗎?生又何歡,死又何懼?與其這般活著,倒不如早些死了早得解脫?!?/br> “與其這般活著……”我聽出他語氣不對,竟似是當真有感而發,不由看向他,輕聲問道:“敢將軍是如哪般活著?” 我眼中的衛子恒,雖然沉默高冷又暴躁易怒,但從來都是胸有大志、壯懷激烈,盼著能一展鴻圖,創萬世之功業,竟然亦會如常人般悲觀脆弱,也會說出這等偏激頹喪之語? 衛恒臉上微現懊惱之色,雙唇緊抿,別過臉去,再也不肯理我。 我靜候片刻,隱約覺得他這是在同我賭氣,只要我先低頭,跪伏于地,再仰頭跟他軟語相求,說些軟話,他便會乖乖地吃飯服藥。 甚至不用我刻意去想,那些服軟的話便已自心頭浮現。想來前世也是如此,我總是委屈求全,溫柔小意的那一個,已經慣于總是對他軟語相求…… 可是,那都是從前…… 我將那碗藥重又放入提盒之中,朝衛恒欠身道:“既然將軍不喜歡我為您送飯、送藥,妾身這就走,往后再不會因此來打擾將軍?!?/br> 拎起食盒,我轉身便走,方邁了一步,便聽見衛恒惱怒的聲音,“站??!” 我頓住腳步,卻不回身,聽著身后他有些粗重的呼吸,微微側頭問道:“將軍還有何吩咐?” 衛恒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衛某只是好奇夫人為何會大發善心,竟紆尊降貴親自來給我送飯送藥?” 我轉身看著他,“因為妾不愿見將軍他日英年早逝,中道崩殂?!?/br> “那不是正遂了夫人之意?我若死了,夫人再不用整日思慮過度、擔驚受怕我將來會害你,會害你全家,也不用發愁到時候要怎么離開我。豈不是比那份契書更能讓夫人安心?” 心頭有怒意上涌,我不覺高聲道:“難道在將軍眼里,我便是這樣的人嗎?心中只顧著一己之私,從不會替他人考慮半分?” 若他當真這樣想我,那我同他之間,也再沒什么可說的了。 我轉身欲走,卻被他一把拽住。 衛恒緊緊攥著我的右臂,聲音里透著一絲緊張,“是衛某失言了!若夫人當真只顧著自己,衛某此刻只怕已不知被父親發配到何處,再不能立于夫人面前?!?/br> “是我一時出言魯莽,還請夫人——見諒?!?/br> 這許是前世今生,他頭一次跟我道歉。 我心頭一軟,卻仍是不肯對他溫言軟語,仍是冷聲道:“還請將軍放開妾身?!?/br> 握在我臂上那只手,掌心緊了一緊,隨即便放開了我。 我緩緩朝前走了兩步,轉過身來,這才發現他的手半伸在空中,似是想要再次拉住我,卻又不敢。 見我目光掃過,他手臂僵了一瞬,半握成拳,抬手放到嘴邊,遮掩似地輕咳了兩聲?!胺蛉巳羰且?,我送夫人回去?!?/br> 我仰首細看向他,昏黃的燭光下他的臉色微微有些發白,原本棱角分明的輪廓似也添上了一分柔和,再不若白日里那般冷硬。 只那眸光幽暗,如深潭一般,固執地不肯讓人看清那潭水下暗藏的微瀾。 “若是我……不急著走呢?”我輕聲道,“我素來恩怨分明,將軍這舊傷皆因當年救我而起,將軍若是不肯服藥治傷,這般不愛惜自己身子,是想要妾身一輩子愧疚難安嗎?” 我這番話便如投石入水,在衛恒那如深潭般的眸光中蕩起一圈細小的紋路。 他終于轉過眼來看著我,薄唇微張,卻又欲言又止,半掩在唇邊的右手緩緩朝我伸了過來,眼見那手將要落到我的肩頭,忽然在半空中一劃,轉而取過我手中的提盒,取出那碗藥,便要一飲而盡。 我忙按住他,“等等,空腹飲藥,對身子不好?!?/br> 他目光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