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涕糊了嚴瑄一袖子,心里還不講理的想,誰讓你是頭一個出現在我面前的熟人呢? 晚上下大雪,圍著火堆,倒真有點圍爐夜話的意味,只是趙緇衣抱著她爹的骨灰壇子靠著山洞的石壁一聲不吭,嚴瑄只好沒話找話:“你為什么每次都能認出我是誰?” 說來也奇怪,除了父母,也只有趙緇衣能在一照面就分辨出他和嚴昭,從沒有認錯的時候,每次問她都打著哈哈敷衍,不肯說原因,這次似乎也沒什么意外。 她閉著眼,像是要睡著了,聲音在沙沙的落雪聲和呼呼的火苗聲里有點飄忽:“咱們說點別的,這個問題等我要死的時候再告訴你好了?!?/br> 嚴瑄往火里扔柴火的手一抖,濺起來火星落上了衣角,忙用手拍了拍。 趙緇衣睜開眼,視線投向外面的雪地,說:“我們打雪仗好不好,跟小時候一樣?!?/br> “小時候?”嚴瑄一怔,“我認識你的時候都十七了?!?/br> “哦,那個不重要,你打不打?” “打!” 趙緇衣和嚴瑄在外面的雪地里翻騰了半宿,她嫌棄他暗器手法太好,所以只許他用左手,可她左右手一起來,還是挨的雪球比較多,最后手凍得都麻木了,卻出了一身熱汗。他怕她凍著了,硬拉著回去烤火,后半夜她卻還是打著噴嚏流起了鼻涕。 第二天趙緇衣起了熱,燒得頭暈腦脹。她能感覺到嚴瑄背著她在山里走,一會兒上坡一會兒下坡,一會兒轉彎一會兒又跳躍著過溝壑。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人扶起來,迷迷瞪瞪的被灌了一碗苦得不得了的藥。 嚴瑄在她耳邊輕聲道:“大小姐,我送你回南楚?!?/br> 她睜開眼睛苦笑:“嚴瑄,我告訴你我為什么每次都能猜對你和嚴昭吧?!?/br> 他似乎先是很意外,繼而轉開了眼。 她繼續道:“你是來殺我的吧,我既然快死了,就告訴你吧。嚴昭和你雖然長得一樣,可我就是能感覺到你們的不同之處,那感覺是說不出來的,如果硬要說,就是他給我感覺像春天,而你,像冬天?!?/br> 嚴瑄久久不做聲,最后說:“我不殺你,我說了要送你回南楚的?!?/br> 趙緇衣拉著他轉過來,看著他的眼睛說道:“那你回去要如何跟柳進科交代?他會不會殺了你?” 嚴瑄終于露出了震驚的表情,趙緇衣彎了彎嘴角,說道:“山谷里那次,我看出你留了手,你的招式雖然自成一派,和正兒八經的劍法不同,可卻有一點柳進科的影子,我只見他用過一次那個招式,你們不會是出自同一個師門吧?” 嚴瑄垂下眼簾,說道:“他是在我們拜師之前就被師父收進門的,好像是個孤兒,跟我們不一樣,師父從來都是背著人才教他,不許我們偷看,不然就會被逐出師門。那天我無意中見到他在練功,好奇心讓我偷學了那兩式劍法,后來想走時被他發現了,可他沒有向師父告密,而是幫我隱瞞了下來。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他在離開師門之前,一直很關照我,明明我才是年紀大一些的,卻受了他很多照顧,欠了他的,總該還的?!?/br> “這么說,你們和他是很久之前就認識了?” “是很久之前就認識,可是離開師門前,我們就起了誓,從今往后,不論身在何處,居于何位,都不能再提及師門,這段同門之情也在那時就了斷了?!?/br> “既然后來你知道了柳進科是北齊人,那你有沒有想過他那時是故意讓你看見,借機接近你?” 嚴瑄愕然,趙緇衣卻笑了,那人有那般的智計手段,對付嚴瑄這樣單純的人實在是太簡單了。 “你別回去了,也別回徐堃那里了,跟我一起回南楚吧,我會在徐堃那里替你遮掩的?!?/br> “這……” “別這啊那的,或者你就殺了我,帶著我的人頭回去見柳進科?!?/br> 嚴瑄垂下頭,然后抬頭說道:“好,我跟你回南楚?!?/br> 趙緇衣笑了,拉著他的手,點了點頭:“這才乖?!?/br> “你喝了藥睡一下吧,明天你好一點,我們就過江?!眹垃u起身端著藥碗出去,趙緇衣躺著卻睡不著,于是坐起來,裹著被子下了床。 這里好像是一間客棧,很簡陋,推開窗戶,入目的卻是一片湯湯江水,竟是已經到了明江邊上嗎?她用手撐住窗臺往窗外看,卻摸了一手灰塵,想來戰亂年間,生意蕭條也是難免,店家都懶得打理房間了。 她想起自己在軍隊里時見到的那些殺戮、死亡,不由得想人對權力的欲望真是無邊無際,越是身處高位,越是不斷爭奪,充當炮灰的永遠都是無法掌握自己命運的小人物。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 死去的人已化成白骨,家里的人卻還在等著他的歸來。 趙緇衣輕輕嘆了一口氣,房門忽然被大力推開,回頭就見嚴瑄沖了進來,他看見她話也顧不得說,拉著她就走。 到了客棧大堂,還沒出門就聽見密集的破風之聲,無數的利箭射了進來,嚴瑄把趙緇衣擋在身后,拔刀擊落箭矢。 一波箭雨過后,有無數北齊士兵沖了進來,嚴瑄攔下他們,一刀砍翻一個人,對趙緇衣喊道:“走!” 趙緇衣這會兒腦袋還暈著,知道自己幫不上忙,立刻聽話的轉身回了房間,很快嚴瑄也進來,把門一關,拉著她就奔著窗戶去,順著開著的窗跳了下去。 從江水里冒出頭,趙緇衣看見嚴瑄已經上了一只小船,朝她伸出手,忙拉住他的手也翻上了船,離岸不出十丈遠,那些弓箭就又追了過來。 嚴瑄揮刀擋著那些密如飛蝗的箭,趙緇衣顧不得渾身濕答答的掉著水,搶過船槳拼命劃,等出了弓箭的射程才緩了一口氣,看向嚴瑄時卻大驚失色:“嚴瑄!” 嚴瑄坐在船舷邊上,左胸中了一箭,明明已經離開岸那么遠,可那支箭卻只有白羽露在前胸,箭頭和大部分的箭桿都到了背后。 血順著箭尾的白羽滑落下來,很快就染紅了那些羽毛,又滴落在船板上。 嚴瑄從船上的暗格里摸出一只包袱給趙緇衣,說道:“大小姐,我怕是不能送你過江了,你得自己劃船了,記住到了渡口找一個姓林的船老大,那是徐府的人,你就能平安回去了?!?/br> 包袱打開是趙鴻的骨灰罐,趙緇衣攬著嚴瑄的尸身,嘴唇咬得出血,卻一滴眼淚都沒有。 追兵的船很快接近,她放下嚴瑄,把包袱收好,拿起了那把刀。江風吹得渾身冰涼,她一雙眸子卻被仇恨燒成了紅色,死死地盯著那艘船上躲在眾多士兵背后的一個人,低聲道:“方水柔,我趙緇衣此生跟你勢不兩立,不死不休?!?/br> ☆、無 遠在南楚京城一座府邸中的方水柔莫名打了個寒噤,把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