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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面前一語道破,那琵琶樂師是她請來離間二人的,他打聽到慕挪會與琵琶樂師在鳳儀亭中習琵琶,遂每日路過,終于在一日遇見了。 應是宮中得了消息,不少宮女攀在墻頭遙遙望著笑著,望那樂師一副白凈面容,笑小郡主不知羞恥,他擇了一個隱蔽角落,看見她雖笑著,但唇色淺淡,眼瞼青藍,眼神飄離,心情不佳的模樣。 突然亭下花叢深處傳來笑聲,卻見世子與陸千芊在叢中嬉鬧,慕挪不怒不醋,三言兩語便面無表情的走上白石橋,墻頭頓時傳來一陣失望的嘆息,眾宮女方要離去,卻見世子從花叢中追出去,三言兩語將慕挪扛起來便走,墻頭立即傳來一陣細碎笑聲,今日看了一場好戲算是沒白來。 燕南風轉身欲跟上,忽聞身后有人叫住他,陸千芊跟了出來。 “你去哪里?別告訴我,你要插一手?!?/br> 他足下一頓,隨后走的更快,“或許你才需要跟上?!?/br> 他竟如此說,他竟不明白,她與世子交好全然是為了讓流言入他的耳,讓他介意,讓他在意,現在卻只是這一句,她已明白全是白費心機。 陸千芊握著雙拳,不住顫抖:“不準你,我不準你跟去,你和她有什么關系?你有什么資格管那些皇族的事,你太自以為是了?!?/br> 他那時年少終究未能忍耐住,扭頭道:“若我告訴你,我與她已被指婚,你怎么看?” 陸千芊呆若木雞,半晌道:“胡說八道,不可能!你怎會配她!你不配的?!?/br> “隨便你想?!彼嫔淠?,轉身追了去。 他的確不配也不能,應下這婚約不過是為皇太后,待郡主及笄,他亦不會娶她,他不配,也不能。 他還是跟上了,翻身入了昌德宮,在緊閉的宮門外,他看見雕花中的日光漫起一室塵埃,兩個身子靠的如此近又低聲喃喃,他只凝望并沒有側耳聽,他知道有些話并不屬于他,他也不必知道,直到看見她起身推開宮門,他又一路緊跟,直到眼見她走入大明宮,方離開。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她哭的時候沒有一絲聲音。 那之后的春夏秋冬,她僅入宮五次,第五次是因到了皇太后的六十壽宴,因是十年未見的盛大,國中四海八荒的皇親國戚均前來為太后祝壽,宮中陡然十分熱鬧,那日他永遠不會忘,宮梁四掛紅燈,孔雀臺上祥樂繞梁,簡直鳳鳴九天,皇太后被眾星捧月般端坐高處,更不會忘的,是慕挪一身流彩登臺孔雀臺,手抱一把如意頭五弦白琵琶,螓首蛾眉,眉間嵌金珠鈿,她抬手甩袖,四周洞簫幽然而起,他卻愣住,她奏的是他那年那夜吹給她的那首曲,那首琵琶仙。 她雙袖含風,她搖曳生姿,她舞姿隨風散復收,她長衣裙裾如游龍驚鳳。 她將那曲子奏的極動人,卻比他吹的還要悲涼。 他眼瞼微熱,舉目望向夜幕星辰。 宴上他沒有依皇太后的意思上座,任憑老太太指揮宮人四處尋他,他始終立在孔雀臺下最僻靜的角落,那里有南風有簫聲可以看見她。 宴后,世子在失控中將她搶走,這一回燕南風沒有跟上去,他想有些故事并不屬于他,故事里的話語他并不愿聽,有些畫面他也不愿見,望著二人身影消失,他孑孓一人走回南門。 這年慕挪十二歲,她被圣上賜予晉安郡主之名號,在皇太后逼迫下圣上無奈又賜予八王爺慕途十處封地,世人笑稱是郡主的琵琶仙換來的,遂稱她十方郡主,而那年八王爺盛悅,醉酒后將她已被賜婚一事脫口,一時間傳出,宮中猜測紛紛。 唯有八王府的隨從說,郡主絲毫不在意,亦不好奇。 燕南風最后一次見到她,是在隆冬最寒的那日。 她小小身體獨立在百花園中呆呆望著池面,飄雪在她肩上積成一片,她像不知寒冷的冰雕足足立了小半個時辰,只是突然之間,毫無預兆的跳了下去。 燕南風見狀跳入池水將她從滿是碎冰的池中救上岸,她閉著雙眼,寒風即刻在她臉頰上起了霜,他將長衣擰干將她緊緊裹住,抱起趕去太醫院。 路中風雪還在飄,他喊著人,卻空無一人,慕挪已連顫抖都沒有,只將手抬到他面前,將毫無溫度的手貼在他臉上,是冷是暖已無知覺。 “為什么要跳下去?” 她慘白的雙唇微開,呼出微弱一絲白氣,“琵……琵琶仙?” 他腳下加快,將嘴唇貼在她額頭,呼出一口口熱氣,“是我?!?/br> “我喜歡你的曲……”她想睜眼,長睫卻被凍住,她張了張口,突然問:“我沒有朋友……我們……是不是……” 他輕聲道:“是,我們是朋友?!?/br> 從太醫院出來的妃嬪迎面見到渾身結冰的二人,高聲呼喊太醫,終將她救下。 皇太后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第一次叱責疼愛的小郡主,叱她不懂真情卻為情自傷。 那年發生了許多事,追求永生的帝王誤食丹丸中毒,百藥無用,國師言天山上有冰花為解藥,遂二人帶領百人兵馬即刻前往,朝中大亂。 不久后皇太后又于一夜崩于睡夢,八王府因讒言擔上莫須有之罪,府中人再未上過京城。 再后來,八王府上下百人被焚盡。 此事在皇城司中最先傳開,他當夜一人一馬從南門繞過大半京城趕去朔州,熊熊大火還未盡,炙的人一身疼痛,城內官兵已入府滅火,有人高聲通報無人生還。 他不能多停留,亦不敢再看一眼,扭頭牽馬走上古道。 他從朔州回到皇城,在一個空冷寂靜的夜去了已無一人的大明宮,在慕挪曾留屋中的案桌上,擺著她未用完的那盒胭脂,殷紅中有一顆小小的指紋。 他才想起這些年中的一日,她坐在這里抹著胭脂,他因太后傳令來此卻走錯。 她聽見腳步聲以為是宮女,便問了一句:“你覺得好不好看?” 他那時說:“太艷了?!?/br> 她聞聲一愣,扭頭瞪向他,眸子雖倔強卻又含動容,抬起袖子擦了擦臉。 其實并不艷,他想那時的自己,不過是為了她一個那樣的眼神。 他坐在菱花鏡前,月光正傾盡,他望著鏡中的自己,看見自己眼底緩緩長出一顆痣,淡淡淺淺的,像是打在窗沿的雨水在眼底,像永遠流血不合的傷疤,又像他欲止卻流的眼淚。 *** 兩年后皇城使張大人病疾猝死,燕南風被所皇后賞識,提及為新皇城使,禁衛所此后聽命于皇后。 不久后有一青城人士,名段易,攜一截小指及一塊玉佩入宮呈上,稱在青城與一女子相戀,不久后女子染疾,臨終取下身上玉佩,并將小指切于他,告之她乃是八王府晉安郡主,段易遂攜帶兩物入宮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