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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正在商談什么,聲音極其沉,幾乎不能分辨。 過了良久,月下梢頭,院中幾名男子相繼飛出墻頭消失在夜空里,轉瞬間院中空落起來,篝火已熄,燕南風出神的望著炭灰上的青煙,良久后才提起流螢燈走過來。 “現在你要去哪里?太傅府?昌德宮?還是兵部尚書府?” 她抬起頭,怔怔看過去,他在監視她? “千芊說家仆胭脂一月前陷于生死一線,而如今是生還是死她未去打聽,小侯爺又說在宮中找尚書府貢給世子的廚娘,我思來想去猜到是你,說吧,到底為何惹怒了小侯爺?”她眸子锃亮,一言不發,他卻將她讀懂了,暮的一笑,“你猜的對,我與小侯爺關系尚好,他自然都告訴我了?!痹挳吽斐鍪?,“如此,你要不要下來好好聊一聊?” 這座冷宮少則已有十年光景,墻上依稀有壁畫,畫的都是舊時的大佛法相,如今已鮮少見了,燕南風從木柜中摸出燭火,屋中陡然通明,又不知從何處翻出一支香燃起插在門外,胭脂借機朝屋中一望,屋內四處布塵,唯有一張整潔的坐塌,與屋內陳設格格不入,應是新設的。 轉身時,兩人視線交錯,一人身后暮地寂靜,一人身后燈火重影。 “這座冷宮在宮角最深處,已然廢棄很多年,不會有人路過,這里很安全,卻也是個殺人滅口的絕佳之地方?!彪僦敿赐肆藬挡?,他抿了抿嘴,淚痣輕輕一顫,“我逗你的?!?/br> 胭脂躊躇半響,終于開了口,“我不知怎的知道,可我就是知道你不簡單?!彼T外一片輕染蔻紫的鴿子毛,“你烤的是宮中傳秘信的信鴿,你在截取消息?是不是與圣上回朝有關?” 他深深一笑,不置與否,“你總是似有似無打聽圣上的事,莫非想為八王府一事面見圣上?你可否想過明槍可擋暗箭難防,一不小心就尸骨無存,即使如此你也執意要見?” “是,我執意要見?!?/br> “那么面圣之后你要說什么,如何說,又從何說起?”他踱了幾步,轉身看向她。 這一時之間她答不上來,目色茫然。 燕南風轉身靠在塌上,“你執意要見的理由是什么?” “恩重如山,不得不為之?!?/br> “就為了報恩?” “不是,不止是這樣……”她胸口悶熱,腦中畫面如同被風帶過,一頁頁翻出,殘忍的曬在自己眼前。 “我們被圍剿的第一個夜里,老爺就被擒住消失在府中,我們在東西南北院里東躲西藏,三日后在榕樹上看見他懸掛的頭顱,而夫人在此前就中箭死了,她被砸下的房梁斷為兩截,我們拼命躲著熬著,只因為康叔返鄉在即,想要去看一眼自己的孫兒,玲瓏她還有五日就要出府嫁人了,小林子的爹娘還在城里等他……我們以為能夠熬過去,會有上天僻佑,可是全死了,他們……沒有一個是壞人……” 燕南風在沉默中坐起,臉上的笑意早已隱沒,他這一世見過太多女人的淚,悲痛的,憤恨的,失望的,絕望的,可是從未見過一個女子在哭泣時眸子明媚清晰,還有倔強,無論淚珠如何從她眼廓中垂落,她始終望著他,啜泣的似個不懂人情的孩童。 他想付出一絲庇護。 他走上前抬起她的下巴,一刻也沒有多想就吻了下去,她還未有所反應,還膩在抽泣與喘息中,直到無法好好呼吸,才用無處安放的手拽他的長發。 “還要哭嗎?”他停下,在她唇邊輕聲說:“你若還要哭我會一直吻下去?!?/br> 她將眼淚鼻涕擦在他衣襟上,突然收起喉頭顫音,問:“當年八王府的暗殺真的是你們做的?” 他搖頭:“我們都只是聞訊而去?!?/br> “你也在場?”他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她光潔的額頭靠在他肩上,小聲說著:“我會乖乖聽話,也讓你一直吻,你會幫我嗎?把我留在宮里?!?/br> 他目光沉下去,放開她回到坐榻上臥倒,背對著她道:“夜深了,你可以在我身邊睡下,但我不會再吻你,你也不能留在宮中,天一亮我送你回太傅府?!?/br> 彼時的胭脂擦干眼淚,想的卻是一走了之,怎料到她才規規矩矩的在坐榻一側躺下,他便翻身將手按在她腰間,她腹部一陣瘙癢,挪了挪,卻聽他在耳廓問自己,聲音輕的似浮云間的風。 “你是誰?” “我叫小池,是晉安郡主的女婢?!彼兆⊙嗄巷L按在腰間的手,仿佛唯有如此他才摸不到她劇烈的心跳。 “為什么你遲遲不提她的死?是因為你與她感情頗深不愿回顧,還是她本就沒死?” 她望著黑洞洞的房梁,意識像是陷入一個黑洞,她唇齒輕啟,說:“她死了,這一句,是真的?!?/br> 作者有話要說: 我真的好守信用哦,我忙完上周真的來更了,我說了不棄就不棄,哪怕你們放棄我··· ☆、知骨香 武德元年,當朝八王爺慕途被賜封地朔州、景陽州連同邊關十九州,成為朝中被獲封地最多的王爺,慕途所獲封地遍布吳國西北一片,他有所得并非因他有所功德勞苦,而是因為兩個女子。 坊間流傳,當年圣上還只是世子時,固愛游山策馬,一日途經朔州八王府作客,見后院天色湛藍,池水清幽,而池岸邊跪坐著一個描妝美人,掩面一笑便作飛花似雨,已是叫他癡迷不已,他暗中打探才得知原來岸邊美人是八王爺剛納的妃子,他只好嘆息作罷,自此回到京城便茶不思飯不想。 而慕途很識時務,得知此事后在三日內將愛妃贈予了圣上,圣上自是欣喜,在酒后懷抱自家兄弟的美人,手指院北一角的八棵名貴金桃樹道:“如此,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都是你的了?!蹦酵窘杈瞥辛艘?。待圣上酒醒后才知自己竟劃了八塊封地給他,明知是慕途借酒裝糊涂,卻也無計可施,只得以捶胸頓足收場,自此慕途被稱作九州之王。 而他得到余生中另外十個州,卻是因為自家獨女。 送走美人的第二年慕途便納入正妃,在朔州生下一女,取名慕挪,慕挪生的可愛機靈,六歲時已通詩詞歌賦,在皇太后壽辰大宴上自作一篇菩薩蠻,詞中一句“青鬢殘雨碎朝前,琵琶聲響第四弦”驚起四座,滿朝文武皆贊她是個靈童,皇太后對她更是無比寵愛,不時便遣人遠去朔州接她入宮陪伴在身邊,待到她長到十二歲又自通琵琶古琴,在上京途中自譜了一曲琵琶仙,又將歌伴舞,揉入西域敦煌飛天之舞姿,手持紫檀琵琶衣袖隨風,舞的生生動人,在大明宮的孔雀臺上一展傾國姿與傾城容,一時間滿朝女眷紛紛效仿,慕挪很快在京城名聲大作,被圣上封為晉安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