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地咳嗽，兩手縮在袖子里，腿邊擺了三個燃得正旺的碳爐子，爐子上坐著個砂鍋，里頭好似煮著rou湯，正一股股一簇簇往外泛著香氣。

    “哎呦！”

    孫公公面上驚喜之色甚濃，趕忙站起來，小跑出涼亭，給榮明海和沈晚冬見禮，隨后笑著將二人迎了進去，他往后退了幾步，上下打量沈晚冬，眼中似泛著淚花，嘆了口氣，道：

    “得有七八個月沒見小姐了，胖了些，不過氣色比以前強多了?！?/br>
    “公公一向可好??？”

    沈晚冬微微屈膝，給孫公公行禮，當初在唐府時，孫公公對她挺照顧的。誰知她剛要坐到長凳時，忽然被榮明海拉了起來，只見這男人左右瞧了瞧，沒找到合心的東西，他黑沉著臉，將自己身上的長襖脫下，疊起來放在長凳上，把暖的那面朝上，這才許她坐下。

    “又凍不死我?！鄙蛲矶凉种?，心里卻滲出了蜜，她心疼他，不愿意坐，板著臉，道：“趕緊穿上，小心得風寒。

    “沒事沒事?！?/br>
    榮明海連連擺手，站到火爐子跟前，手放在火焰上搓著烤，笑道：“別把你和孩子凍著，我皮實著呢，赤條條下河摸魚都行?！?/br>
    “臭德行?！鄙蛲矶χ琢四腥艘谎?，坐了下去，其實她身上穿了好幾層，真不會冰著。

    “侯爺對小姐真好?！?/br>
    孫公公由衷贊嘆，他眼中閃過抹復雜之色，隨后從食盒里拿出碗筷，舀了滿滿一碗rou，恭敬地遞給榮明海，笑道：“冬天吃狗rou最好，又暖身又大補，咱們督主特意給侯爺準備的，您請?！?/br>
    榮明海早都饞得食指大動，他知道里頭肯定沒毒，唐令沒糊涂到青天白日謀害他。

    誰知剛接過碗，忽然被沈晚冬打掉。

    “你別吃?！?/br>
    沈晚冬皺眉，捂著口嘔酸水，一臉的嫌惡，嗔道：“我聞不慣這味兒，特惡心，等回家后避開我了，你愛怎么吃都隨意，這會兒不許?！?/br>
    “行行行?！睒s明海沒有多想，還道冬子又開始害喜了，忙叫外頭守著的侍衛進來，將rou全都端走，別讓夫人聞到半點味道。

    “侯爺當真疼小姐啊?！?/br>
    孫公公再次慨嘆，意味深長地一笑，看著沈晚冬，嘆了口氣，笑道：“小姐是不是還在生你叔叔的氣？”

    “瞧您說的?！?/br>
    沈晚冬掩唇輕笑，神情輕松，道：“那事兒早都過去了，犯不著再氣，叔叔也忒多心了?！?/br>
    孫公公垂眸一笑，接著道：“督主曉得侯爺和小姐今兒回來，特意讓廚子做了你喜歡吃的菜，并且叫老奴早早地等在城外呢?！?/br>
    “可有糖醋鯉魚？”沈晚冬故作驚喜，問道。

    “有呢！”孫公公登時大喜，以為小姐真原諒了督主，忙道：“你叔叔特意讓人今早鑿冰釣的，鮮著呢?！?/br>
    “太好了！”

    沈晚冬趕忙起身，疾步走到榮明海跟前，搖著男人的胳膊，撒嬌：“陪我去叔叔家吃魚嘛?！?/br>
    可剛說完這話，沈晚冬忽然哎呦地叫了聲，彎腰捂著肚子，臉上的痛苦之色甚濃。

    “怎么了！”榮明海大驚，手忙腳亂地不知該怎么辦，急道：“你說話啊，怎么了？”

    “肚，肚子有點疼?！鄙蛲矶е?，看著十分痛苦，緊緊抓住榮明海的手，輕喘著：“快，快！”

    榮明海什么也顧不上了，一把抱起沈晚冬就往外跑，饒是他平日里再沉穩老成，這會兒居然急的滿頭是汗，臉仿佛更黑了。

    “沒事兒啊，你挺住，咱們這就回城！”

    “哈哈哈?！?/br>
    沈晚冬樂的大笑，抬手打了下男人的側臉，嬌笑道：“別跑了，娃都快讓你給顛出來了?！?/br>
    “你，你沒事？”

    榮明海半張著嘴，吃愣著問。

    “剛才有點疼，現在又好了?！?/br>
    沈晚冬莞爾一笑，眨了眨眼，頑皮道：“看把我哥哥嚇得，黑臉都要變白臉了?！?/br>
    “真沒事？”榮明海仍不放心。

    “沒事?！鄙蛲矶鹛鹨恍?，其實她就是不想去唐府罷了，只不過要換個法子拒絕。

    “我還是不放心，趕緊回去，找個大夫給你診診脈?！?/br>
    榮明海黑沉著臉，大步朝馬車走去，沒一會兒就抱著他的冬子消失在漫漫雪影中。

    涼亭里的孫公公氣喘吁吁地追了出來，他懷里抱著榮明海落下的襖子，彎著腰大口喘氣，舔了舔發干的嘴唇，搖了搖頭，凄然一嘆：哎，督主以后怕是再難見到她了。

    *

    唐府

    寢殿里極暖，點著清甜的水沉香。

    窗紗和帷幔都是偶粉色的，若仔細看，上面似乎還繡了朵朵玉蘭花。屋里擺了十來個大花瓶，里頭插了拿粉白絹帛扎成的假桃花。桌上擺了十幾道珍饈，有葷有素，瞧著就賞心悅目。

    楚楚淡漠地掃了眼桌上的菜，讓丫頭們進來，全都端下去，叫廚子重新做一份出來，做好了就端上來，小姐和侯爺隨時都會來，務必要讓他們吃到熱乎的。

    如此吩咐罷，楚楚將左邊發髻上簪的那朵宮紗牡丹往上扶了下，遮住左耳。

    呵，其實她的耳朵早都沒了，還有什么可遮。

    沒錯，一個月前，她派人給沈晚冬送去了一箱子綺羅膏，督主知道后大怒，打了她一耳光，說她聽不進人話，居然敢謀害小婉和孩子，當即就將她的耳朵削去，以儆效尤。

    疼，真的疼死了。

    不過不是身子的疼，是心疼。

    那女人走后，督主瞧著倒是平常，還似過去一樣，每日忙進忙出，可只有她知道，他在想那個女人。

    即使現在睡在他身邊的是她，即使已經過去半年多，他還在想那個女人。

    那幅，他燒了又畫，反反復復了好幾回。

    最后終于沒忍住，派人去給那女人送衣裳、首飾。那女人接受了，還穿在身上。他以為那女人不再計較曾經的事，于是寫了滿滿一頁的小婉，寫了無數遍自己的心，換回的是什么，只是兩個字：夠了。

    他終于知道了，他的小婉一直在榮明海面前隱忍，裝作什么事都沒發生過，其實心里根本沒原諒他。

    一想到這些，楚楚的鼻子就酸了。

    她回頭，看向內室正在批閱奏疏的唐令。瞧見他眉頭緊皺，拿著朱筆似乎在思慮什么，忽然，他從身邊拿起面銅鏡，又從筆架上拿起支毛筆，蘸了點墨汁，細細地涂抹鬢邊的斑白。

    她恨，之前拿著匕首跪在督主跟前，求他給她個了斷。

    誰知督主苦笑著搖搖頭，說：你這又是何苦呢。

    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打斷了楚楚的憂思，她猛一回頭，瞧見孫公公苦著張臉，背個大包袱進來了。

    “小姐呢”楚楚踮著腳尖往外瞧，外頭除了丫頭婆子，再沒有其他人了。

    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