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曼的眼神有些茫茫，表情也依舊是那樣，抓不住個重心，聽了小哥的話也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然后就站起身來，原本茫茫的目光，終于是在地上那攤瓷器碎片上頭找到焦點，停頓了片刻之后，轉身上樓去。

    季若愚只思索了片刻，就走上去扶住了陸曼的手臂，陪她一起上樓。

    “今天怎么想著過來一趟了，公司里忙得……辛苦了吧？”

    陸曼和季若愚上樓去之后，陸冠蒼眼神又柔和了幾分，看向陸傾凡，這樣問了一句，語氣中多少是帶了些試探的意思，畢竟對于和陸傾凡相處這件事情，他還并不夠熟稔。

    “嗯，倒也還好，嘉泱工作能力強，我也只是按部就班地把事情做了罷了?！标憙A凡其實也是覺得有些別扭的，就這么和陸冠蒼兩人單獨的這樣說話，他是有些別扭的。

    人就是這樣的，當以前充滿了很多期望的事情總是落空，而終于心里頭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之后，然后再當這些以往期望的事情終于發生的時候，倒是談不上抵觸，但是肯定是會有些別扭的。

    小時候他無數次希望陸冠蒼能夠這樣好好和自己說話，可是得到的從來都是冷眼冷語，眼下再聽著他這樣和自己說話，陸傾凡也有些不習慣，甚至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是啊，嘉泱一直都工作能力強。以前也幫了非凡不少，你還適應就好，陸氏事務多，最近又和梓源的項目啟動，我也就是擔心辛苦了你?！?/br>
    陸冠蒼的聲音聽上去語重心長，多了幾絲嘆意在里頭，不知為何，就在這一瞬間，陸傾凡看著他的臉，聽著他這樣的語氣，竟是一瞬間覺得有些眼眶發熱。

    這是這么多年自己從來都沒有過的感覺，陸冠蒼老了，真的是老了，無論從他發白的鬢角，還是眼角被歲月刻上的皺紋來看，又或者是從他微佝的脊背，和隨意靠在沙發邊的拐杖來看，他的的確確已經老了，臉上那些經歷了崢嶸歲月的不屈和榮耀，也已經淡下去了，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普通的老人。

    陸傾凡有一瞬間的惶然，感覺到眼底那些快要繃不住的情緒，他站起身來，不敢再多看陸冠蒼一眼，只低聲說了一句，“我還是上去看看曼曼吧，她的確是太不讓人放心了?！?/br>
    想要找這個借口趕緊離開這里，離開陸冠蒼的身邊，只是才剛剛一轉身，就聽到身后傳來一聲嘆息，“是啊，曼曼不讓人放心，而你，從來都那么讓人放心，從小就乖得很，眼下回想起來，三個孩子當中，小時候最懂事的就是你，做得那么好，什么事情都不用大人cao心，學習好，脾氣好，也從來不與人鬧矛盾，只是……我卻從來都沒有表揚過你一句，連一句‘做得好’都沒有對你說過。而你長大了之后，依舊是那樣懂事，做得那樣好，可是我想對你說一句做得好，卻似乎都已經沒有了那個資格了?！?/br>
    陸傾凡的腳步就那么硬生生地停在了那里，他的眉毛輕輕皺了起來，英俊的臉上，表情終于是有些感傷。

    “傾凡啊，讓你過這樣的日子，是爸爸對不起你?！?/br>
    第498章 父子言和

    陸傾凡記得自己小時候就一直在爭取，一直在等，等陸冠蒼那一天會對自己好好說話，可是當期望變成了失望，失望又變成了絕望。

    從陸家出來之后，被小姨范云睿收養之后，他就已經死了心了，人一旦死心，就會想要筑起重重心墻將自己保護起來。他也不例外。

    可是等了這么多年，終是等到了陸冠蒼的道歉，他終于是聽到這個自己應該稱之為父親的男人，這個自己印象中從來就不曾低頭的男人，鬢角斑斑白發，輕嘆著對自己說道“是爸爸對不起你”。

    陸傾凡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他，甚至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如何動作，腳步就那么頓在那里，好半天，都做不出任何反應來。

    陸冠蒼似乎自己也從來沒想過，會將這句話這么輕松地就說了出來，原本他不是沒設想過的，自己的確是虧欠自己這小兒子一個道歉，只是畢竟他已經強勢慣了，道歉這種東西，他實在是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做，也曾經想過，或許到自己死的那天，才會終于卸下心里頭的那些卸不下的東西，對陸傾凡好好地道個歉吧。

    只是或許是真的老了，很多事情也就看得透徹，當這句對不起說出來的時候，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如釋重負，那種如釋重負讓陸冠蒼忍不住笑了起來，反應過來的時候，臉上竟是已經老淚縱橫。

    “我似乎從來都沒有好好表揚過你，但是小凡，你做得已經夠好了，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又或者是將來，我知道你都會做得很好?！标懝谏n抬手悄悄抹了一把自己臉上不知何時就已經橫流的眼淚，臉上終于是揚起自豪的笑容，“你做得真的已經夠好了，所以不管你承認還是不承認，我都依舊會說，我陸冠蒼的兒子，陸傾凡。是那么讓我自豪，是那么優秀。這輩子終究是我虧欠你的，不管你這一世原諒或不原諒我，還能不能再叫我一聲父親，我都已經可以坦然接受了，只是云舒沒什么錯，你能夠重叫她一聲媽，我已經感到很欣慰很慶幸了，畢竟錯的是我，而她陪著我一起承受這錯誤這么多年?！?/br>
    陸傾凡一直都沒有做聲，聽到了陸冠蒼的這句，只感覺仿佛以往自己筑起來的層層心墻，就這么頃刻間崩塌而后灰飛煙滅。

    心底的感覺究竟是釋然還是感動他說不清楚，只是仿佛一瞬間，以往的那些痛啊難過啊，都不重要了。

    他輕輕地但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終于是將鼻間的酸意給平復了下去，唇角微微地抿了抿，這才輕聲說道，“當初……我被媽收養的時候，她是問過我要不要改姓的，姓崔，又或者是姓范?！?/br>
    他就這么輕聲地說了一句，陸冠蒼只覺得一瞬間連手指都在顫抖，然后就聽到陸傾凡的聲音繼續說道，“那是二十多年前了，當時我還很小，是我拒絕了，我姓陸，從出生開始就姓陸，所以當時不管你承認或者不承認，我知道我身體里流著的，是范云舒和陸冠蒼的血，我是陸家的孩子。我一直都知道?！?/br>
    陸冠蒼覺得自己一瞬間就高興了起來，聽了陸傾凡這話，心情似乎一下子就明亮了，這恐怕是這么多年來，自己心情最好的一天，他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他們父子兩人，都已經得到互相想要得到的答案，陸傾凡等了二十多年，終于是得到了陸冠蒼的道歉和承認還有表揚，而陸冠蒼，聽到了他那句“身體里流著的是范云舒和陸冠蒼的血，我是陸家的孩子”時，也覺得一切足矣。

    “快上去看看你meimei吧，我是已經什么話都說盡了，那是你的親meimei，從小你就對她比較有辦法的?！?/br>
    陸傾凡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