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道？

    許超皺著眉在屋里來來回回的走著，半晌才在歡喜邊上坐下：“李老師剛才看畫了？”

    歡喜點頭。

    許超將畫又拿了過來，半晌搖頭，他看不出來。

    又猶豫了一下，才對歡喜道：“我給你說說這表姑婆的事?！?/br>
    歡喜怔怔點頭。

    “李老師家，那是真正的書香世家，幾輩子都是讀書人。到了李老師爺爺的那一代，軍閥四起，民不聊生。李老師的爺爺，決定棄筆投戎，散盡家財，報效祖國。只是當時，他已五十多歲，便是有心也無力。于是，他堅持他的兒子們去做這件事。李老師父親本有兄弟三人，在他父親的支持下，全都投了軍?！?/br>
    “可你也知道，一有了軍身，那便必須得服從命令，再沒有自由。三兄弟一去好幾年，再不能歸家，亦是毫無音訊。老爺子雖說支持他們離開，可到底心中掛念。散了家財，又沒有兒子，李家便顯出幾分頹敗之像。子嗣生死不知，家道滑，使得老太爺日夜不得安寢，身體慢慢竟是不行了……過了兩年，老爺子突然得了兒子的消息，心里一激動，更是不遠千里，前去確認?！?/br>
    “結果，就在他也離家之后，不到半個月，家里的女兒，就被后娶的夫人給賣了?！?/br>
    歡喜眨了眨眼，既然是賣，那也許，并不是她爺爺藏起來的那個？

    【賣去哪了？】

    許超嘆了口氣，“賣給別人家沖喜了。結果人嫁過去，不到兩天就死了。當時李老師的爺爺叔伯全都不在，哪有人給這姑姑撐腰？那繼奶奶更是恨不能磋磨死她，不但不管，還不許家里的其他人過問此事。等李老師的爺爺幾年后回來，哪里還有個女兒？去找，只說是死了，可連個墳頭都沒有。后來從別人嘴里知道，那姑姑是逃了，卻怎么也找不到……李老太爺認為，如果不是他離家，女兒也不會出事。所以心中愧疚，后半生一直就在找女兒，至此也是死不瞑目。李老師的長輩們也多有這樣的想法，每每到他們逝去的時候，總要難免對著后人提一句。一定要找到她……”

    沖喜的新娘，這也對上了。

    【婆婆是爺爺救的，一直待在山里，幾十年也沒出來過?！坎荒芙o羅家招怨。

    【爺爺叫她清悠。她很厲害，琴棋書畫全都會，我會的，都是跟她學的?！?/br>
    【是不是李老師說的那人，我不知道。不過，我聽婆婆說過，她以前是因為家道中落，才會被送去沖喜。結果丈夫身死，公公婆婆便都怪她，磋磨她。好幾次都差點死掉。是爺爺幫著她，后來更是將她救了出來……】

    【爺爺怕外面的人找她，就帶著她躲在山里。后來世道越來越亂，就一直沒出來?！款D了一下，又寫道：【六年前，她已經過世了?！?/br>
    “別擔心?！痹S超拍拍她的頭。

    她懵懵抬頭，不解的看他。

    許超笑了笑：“沒事?！蹦昧怂谋咀?，看了看。又笑道：“那那個婆婆有沒有留下點什么？”

    歡喜點頭。

    他眼睛一亮：“什么東西，在哪？”

    歡喜皺眉想了想，又將本子拿了回來：【我記得，爺爺有給家里留一個妝奩箱子。具體有什么，我不知道。婆婆單獨給過我兩樣東西，我一直收著，現在在你家?！?/br>
    “那可不錯，等回去給我看?！?/br>
    【好?！?/br>
    許超嘿嘿一笑，“你能把那婆婆畫出來么？”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畫好?！?/br>
    “試試看吧?！?/br>
    【行，回去畫嗎？】

    “成，回去畫?！痹S超拿了個桔子塞歡喜的手里，將她的本子給換了出來：“你在這坐著，我去看看李老師?！蹦昧怂谋咀?，就去了廚房。

    兩邊的門都沒關，她毫地阻礙的聽到那里的動靜。

    李老師此時已經沒那么激動了?？戳藲g喜寫的那些話，又開始激動：“是她，是她，一定是姑姑。不說別的，就那畫法，天下間就只有姑姑一人用 ?！?/br>
    許超不解：“那畫我也看過了，并沒什么不同??？”

    “你自然看不出來?！崩罾蠋熡行┑靡??！拔衣牳赣H說，姑姑從小最是聰明執拗。認定的事情，便再不更改，想做的事，就沒有不成的。從小學畫時，便十分有天賦，可偏養成一個壞習慣。她的夫子無論如何教導，她就是改不過來。所幸那習慣也影響不了大局，且她又是女子，夫子一氣，便隨她去了。誰知后來她自己不服輸，下了大力氣，竟是改了。為此她得意許久，后來卻將那一問題稍作修改，在每一副她畫的畫上，以此留作記號。旁人看了，只當是尋常。只有知道的人才知道，那是她專門留的記號?！?/br>
    “真的么？在哪呢？我竟是沒看到？可也不對啊，這是小喜子畫的??！”

    李老師嘆道：“我猜，她在教她的時候，用心并不多。也虧得小姑娘聰明，將她的一些手法，硬記了下來。而我這姑姑大概根本沒注意過這一點……”

    許超頓了一下，才道：“我聽說，小喜子五歲進山。就在那位婆婆身邊養著，一直到十三歲才出來。學了不少東西，廚藝，女工，琴棋書畫……全都是基礎階段?！?/br>
    李老師道：“這就是了。小姑娘太小，還不到定性的時候。什么都是模仿，也虧得小姑娘記憶好，聰明，才能學這么多。這點，像你表姑婆?！?/br>
    許超沉默了，半晌才道：“李老師，你準備怎么做？”

    “先確定，她是不是姑姑。若是，我總得要去看看。去拜忌一下……”

    歡喜想著，李老師今年得多大呢？婆婆被沖喜的時候，他應該沒多大吧？然后又想，李老師對于婆婆的感情，應該也沒多深厚才對。之前的激動，是因為找到了人，還是因為對逝去的先人有了交待呢？

    過了許久，許超苦著臉回來了：“看來，今天咱倆得好好忙一回?！?/br>
    這在歡喜的預料之中，她都說有信物了，李老師又怎么可能沉得住氣，再等上一夜？那必是立時要看的。便是李老師不提，許超也肯定會急李老師所急。

    許超來到她身前，將本子又還給她：“走吧，咱兩再跑一趟，回去把那位婆婆給你的東西拿過來給他瞧瞧。免得他這心，總是沉不下來?！?/br>
    兩人車騎的飛快，眨眼就到了小院。

    歡喜進屋，將藏在所有行李里底下的一個小袋子拿出來。里面裝著一個碧色的指環，一塊潤白的玉佩。這是婆婆死前給她的，婆婆讓她將東西私下藏著，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她知道，婆婆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