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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梁曉在樓上房間翻衣服,左右試了半天,沒找到稱心的,反倒把小梅逗得擠眉弄眼的。梁曉側頭瞟她一眼,重新拿了件裙子出來,“你不在下面看著,我扣你工資了?!?/br> 小梅嘻嘻笑,一點不在意,“姐,這是干什么呢?” 梁曉說:“試衣服?!?/br> “我當然看得出來是試衣服,我是問你試衣服做什么?!?/br> 梁曉說:“試衣服當然是為了穿?!?/br> 小梅說:“算了,我下去了?!彼诺诺上聵侨チ?。 梁曉盯著鏡子里面的人,覺得自己迷了心,可似乎又甘之如飴。 最后終于選了一套,下樓的時候小梅正偷偷和陸生咬耳朵,嘀嘀咕咕說得歡樂。她只好裝作沒看見。 小梅叫她:“姐,你晚上還回來嗎?” 梁曉說:“當然?!?/br> “哦,我就問一下?!?/br> 梁曉吁了口氣,與盧誠約定的時間是九點,她提前十分鐘出去等人,站在臺階上,拿出手機看。盧誠照片拍得好笑,他那樣一個人,面無表情的時候竟然透著嚴肅,與平時是不一樣的。 但哪里不一樣,似乎又看不出來。 她把手機裝進兜里,抬頭的時候,看見前面一個老人,應該算老人了。 看起來應該過了五十歲,鬢邊全白,卻帶著鴨舌帽,帽檐扣得很低。穿一件褪色的軍大衣,里面是起了球的毛衫,褲腳脫線,鞋子也磨損得很嚴重。 脊背微微佝僂,皮膚松弛,模樣比年紀要老上許多。時不時往店里瞟一眼,視線在魚柜上徘徊。 梁曉問:“您好,是……想買魚嗎?” 他視線收回來,放在梁曉身上,帽檐下的一雙眼睛,透著精光,叫她嚇了一跳。 梁曉不確定,擔心傷了他自尊,畢竟兒女離家孤身一人留在明江的空巢老人也不在少數。 她只好說:“如果需要,可以進去看,沒關系的?!?/br> 他沒回答,帽檐下的一雙眼睛遠遠看了她一眼,低頭走開了。走路倒還算穩妥,只是大概腿腳傷過,左右腳落地不夠流暢,一跛一跛的。 梁曉望著那人身影走遠,只好咽下話,腦海里閃現方才一瞟而過的眼睛,覺得熟悉,又無頭緒。耳畔發動機的身影靠近,盧誠的摩托停在她身側。 “看什么?” “沒。梁曉說,“你挺準時,需要帶些什么嗎?” “不用?!北R誠說:“怎么不在里面等?外面風多大?!?/br> 她不好意思說被小梅促狹的眼神盯得不自在,擔心這人又趁機借題發揮。她只是不習慣太高調,水到渠成最好,但盧誠似乎更傾向與敲鑼打鼓昭告天下。 梁曉說:“風不大?!?/br> 盧誠睨她一眼,嘴邊含笑:“是不大,你臉都沒紅?!?/br> 梁曉懶得跟他多說,上車去了。 面前的黑夾克下的背脊像是一堵圍墻,隔絕了呼嘯四處吹的寒風。梁曉覺得,不僅風不大了,甚至溫度也暖了不少。 盧誠偏頭看她一眼,“發什么呆呢?!?/br> “沒發呆?!绷簳陨焓秩ψ”R誠,繞到他身前,抱得很緊。 外套上帶著很淡的洗衣液味,和一路過來的塵囂,裹挾在一起,是盧誠的氣息。 盧誠身體一頓,好半天沒說話。 梁曉側臉貼著后背,問:“不走么?” 盧誠咳了一聲,戴著手套的大手抓了一下頭,“抱好,走了?!?/br> 梁曉真的就抱緊了。 她這個人,也許保守,但不死板;也許矜持,但不做作。只是把那條線分得很清楚,線那邊,守禮規范,線這邊,才輾轉連綿。 盧誠笑意深了,車子絕塵而去。 然而埋藏在更深處的情緒,是無法用rou眼辨明的。 車子開了一陣。 梁曉問:“你爸媽是什么樣的人?” 盧誠說:“普通人?!?/br> “我是問性格如何,我要怎么說話比較好?!?/br> “把他們當普通人就好?!北R誠的聲音散在風里,有些聽不清,他提高音量,“你隨便說?!?/br> 半個小時候后,車子進了翟山,梁曉發現,盧誠開車空隙似乎經常往旁邊瞟。 “你找什么?” 盧誠沒答,“快到我家了?!?/br> 十分鐘后車子在一棟小院子前停下,大約聽到引擎聲,沒等她下車,盧誠mama就跑出來了,讓她有些慌亂。誠如盧誠所說,盧mama是個很普通的中年婦女,拉著她左右看,眼角眉梢止不住的笑,看得梁曉不好意思。 她與蔣信安mama從未有過這么直白又透著羞怯的會面,從來都是平平淡淡的,蔣信安那會兒跟他媽說這件事的時候,她還是震驚了好一會兒的。畢竟除了從小相識的情分,大概在她眼里,自己哪里配得上她兒子。那場婚事極力促成的也就蔣父,如今也懊惱后悔至極,覺得自己耽誤了她,再不敢跟她見面了。 “走走走,快進去,小梁來?!?/br> 盧誠在她耳邊說:“我媽倒是很喜歡你?!?/br> 梁曉偏頭看他,小聲道:“我媽也會喜歡你?!?/br> 盧誠只看著她笑。 其實這樣很好,人總是要一步步相識再慢慢熟知,青梅竹馬只用來形容兩小無猜,從來不是伉儷情深。 盧mama回頭,一看,拉下臉:“盧誠你干嘛呢!煩不煩!快讓小梁進來??!” 他只好落最后邊。 盧家二老非常平易近人,連不茍顏色的盧父,跟她說話時,都不自覺輕聲細語。還有盧斌夫婦,似乎一點不覺得她的過去有什么問題,甚至聚眾數落盧誠,認為是他揀了便宜。梁曉不習慣交際寒暄,他們卻能讓話題始終不斷,一席飯吃得和諧。 她跟盧誠出門消食,兩人走在翟山的小道上,午后熱意散出,沒那么冷。 明江靠海,翟山遠了些,這里聞不到咸澀的海味,只有曬在屋頂上腌制的蘿卜,偶爾風大點,飄過一縷香。 梁曉側頭,去看一旁盧誠,感受到視線,跟著轉頭。 “怎么了?” 梁曉輕輕搖頭。 盧誠說:“是不是我媽太熱情了嚇到你了?” 盧mama確實熱情,好像怕她跑了一樣。 梁曉說:“熱情怎么會嚇到我?!?/br> 盧誠說:“那就好?!?/br> 梁曉覺得盧誠不太一樣,好像有話要說。但她從來不愿意去追問什么,倘若不想說,追問到的未必是你想聽的,聽到也未必是真的。 梁曉說:“你去開車,送我回去吧?!?/br> “好?!?/br> 梁曉看盧誠的背脊,挺得很直,像一棵穩當當的楠木樹,扎根在土地上,風刮不斷,雨打不折,除非連根拔起,斷了生機,否則他就會這么一直下去。 她眼皮忽然跳了下,回過頭的時候看見一個人。 那個上次問路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