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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射。因而他大都在室內躲避風霜,精于琴棋書畫。 他知曉淑妃是父皇最上心的女人,她對于父皇的影響可謂潛移默化,更勝于當年盛寵的貴妃。 他六歲那一年,亦是如今年這般,乃是雨水連綿之秋,楚境多處洪澇成災,堤壩盡毀,民不聊生。在此之前的兩年,父皇南征北戰,開疆拓土,國庫錢銀多用于軍備,導致賑災錢銀頗有些捉襟見肘。彼時父皇頭痛于此,每日教他下棋之時,便是一臉的抑郁之態。有一次父皇實在心煩難耐,便帶著他往北辰宮起鏡殿而去。 淑妃正在與燕榕用膳,見了父皇,也只得慌忙相迎。她并未修容,一時間倉促而不知所措。 父皇見她粗布衣衫,見了他也不曾打扮,甚至母子二人又僅僅食了三道菜,卻是怒道:“堂堂南楚帝妃,竟然如此寒酸,難道是我短缺了你們母子不成!” 淑妃連忙在父皇身旁坐下,替他揉捏肩頸,“陛下是這世上待我最為寬厚之人,臣妾不能為陛下分憂,實在惶恐?!?/br> “臣妾聽聞國內洪澇成災,陛下恨不得親赴各地,體恤民眾?!笔珏従彽溃骸俺兼m然身居內宮,亦知國家有難,縱是后宮女流,也不該錦衣玉食,奢華無度,愿意捐出平日的金銀首飾,綾羅絹紗,以賑災民?!?/br> 而后宮中上行下效,紛紛精簡用度,捐了十萬紋銀出來。各城主、各官員夫人又豈能閑著,亦是捐了不少。一場國庫虧空的災難,最后竟是平安化解。 燕栩平日里受母后教誨,深知女子不該干政,可是那起鏡殿的淑妃,卻是教他另眼相看。 那件事過去了多年,他又因母后的緣故,不敢與淑妃走得太近??墒茄噼蛑獣?,淑妃是不屑爭斗于后宮的,否則以她的心智,母親的后位危矣! 淑妃是這后宮中最安分卻又最得寵的女人,她曾經一眼便看穿他的困惑,笑著告訴他,“龍生九子,各不相同,殿下文質彬彬,似負屃?!?/br> 燕栩微微驚愕,“那娘娘觀燕桓、燕栩如何?” 淑妃笑曰:“燕桓如出鞘之劍,睚眥必報。燕榕似水中之魚,可吞火于無形,倒似是螭吻?!?/br> 彼時燕栩有幾分不信,燕桓沉默寡言,燕榕活潑好動,他獨喜清凈。這么多年過去,他們每一個人,都向著淑妃預言的方向走去。如今想來,燕栩只覺得神乎其神。這般女子,也難怪有人對她牽腸掛肚二十年。甚至各殿的皇子公主,哪怕不是淑妃所出,卻都喜愛且親近于她。 其中以燕枝最為喜愛淑妃,她母妃早亡,與淑妃親近如母女一般??纱藭r此刻,燕枝卻放聲大哭,棲梧山上滿是官兵,聽聞父皇也已經親自來了,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眾臣紛紛跪了一地,渾身是雨水與泥濘,只聽南楚國唯一的小公主失聲痛哭,凄婉如秋風之中失去母親庇佑的孤雁。 她懷抱著渾身沾滿污泥與血跡的女人,一聲一聲喚著“母妃”,可是她懷中之人卻再也不能睜開雙目,再也不能為她梳發,再也不能教她唱歌。 秦悅覺著自己實在是命途多舛,幸得當日被文錦逼迫著,又是鳧水又是閉氣,僥幸保全了性命。 連江城地動之時,燕桓曾告訴過她,那蓮池中乃是活水,與白水河相通。她便屏著氣息,在池底的一片污泥中尋找了許久,也不知道自己游去了哪里,亦不知被誰撈上了岸。 只是此刻閉著眼,她忽然想起了初入慶元王府之時,她曾與白薇撞破過一個侍衛與婢女私通,那女子名叫晴空,而那男子她日后也再未見過,直到李庭要殺她。 晴空因造謠生事,被燕桓下令杖殺。她至今都記得晴空滿手是血,痛苦地抓撓著地面,十指的指甲生生折斷。 那個噩夢出現過許多次,晴空惡狠狠地抓著她的裙擺,字字泣血,“毒婦,我詛咒你……有朝一日如我一般……今生今世與相愛之人……天各一方!” 秦悅忽然睜開眼,猛地坐起,止不住地顫抖。 “醒了?”愉悅的男聲帶著笑。 秦悅的面色如寒冰一般,這人進入女子閨房也從不敲門,更是大大方方地看著她睡覺。 岳臨淵坐在她身側,“不要這般疏遠我,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br> 秦悅不由蹙眉,“什么好消息?” 岳臨淵湊近她道:“淑妃薨了?!?/br> 秦悅一時未反應過來,“不可能?!?/br> 岳臨淵笑道:“千真萬確?!?/br> 秦悅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那個心思縝密到可怖的女人,那個平易近人卻又目光毒辣的女人,那個將離間之計使用得出神入化的女人,就這么死了? 可是她一死,很多秘密便隨她而逝,再也沒有重見天日的時刻,一如秦悅這些日子以來,苦苦思索而不可言說之事。 遲玉想要借刀殺人,淑妃亦想要借刀殺人。她的存在,就像是他們眼中的沙,心上的刺。 秦悅靜默了一會,便見岳臨淵喚了一個少女進來,她捧著碗上前,“姑娘醒啦,食些熱粥吧?!?/br> 她的口音有幾分生疏,卻是北齊女子。 岳臨淵接過碗,笑瞇瞇道:“謝謝小添?!闭f罷就要伸手撫摸那孩子的頭發。 小添忽然紅著臉躲開,“哥哥住手,男女有別!” 說罷卻是頭也不回地跑了。 秦悅不由問道:“前些日子侍候我的女子呢?” 岳臨淵頓了頓:“死了?!?/br> “為什么……”話一出口,便連秦悅自己也覺著多余,她知道為什么。 連江城主有令,將所有北齊流民遣送回國,若有抵抗、逃脫者,便以酷刑懲治,以警流民。因而有些身子骨弱的,卻是捱不住那般折磨,活不了幾日。 燕桓曾說過,他會賦予齊人身份戶籍,教他們安居連江城,自由嫁娶。他雖是好意,卻是不可避免有人惡意利用他的善舉。燕桓又是那般寧殺錯,不放過的性子……秦悅知道,他恨上了齊人,特別是齊女。 而今的連江城已不是從前,王府的管事之人盡數更換,趙連不在城中,趙辛不知所蹤,聽聞文錦辭了官,竟是遠走他鄉了。 好像一夜之間,什么都變了,秦悅接過岳臨淵手中的碗,一勺一勺地將白粥食盡。 這一個月以來,她一直在岳臨淵的照顧下休養,大概知曉一些外面的事情。燕桓突然襲了金川城,而后連拔北齊三座城池,俘獲了太子遲玉。北齊帝主動求和,最終以南楚連奪五城,每年得北齊歲幣二十萬兩,大勝而回。 陸景明鎮守北境,燕榕奉命回京,燕桓則迅速返回連江城。 秦悅不由想笑,她還以為他會來找她,哪知連江城一派喜慶,如同新年一般,竟是連江城主要娶親了。 敲鑼打鼓熱鬧了三日,秦悅每每倚著墻,都靜靜地聽著外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