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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玉殷姐,”九兒忍不住嗔怪道,“你明明知道我‘醉翁之意不在酒’嘛,若不拿買胭脂當借口,怎么出去玩兒???” “你啊,”玉殷笑道,“都多大了,還成天惦記著玩兒?!?/br> “我就是喜歡玩兒嘛!”九兒抱住她的腰撒嬌道,“我想永遠都不長大,這樣就不用變得跟蕓娘沉香姐她們一樣端莊,可以隨心所欲地玩兒?!?/br> 玉殷忍不住笑道:“那你就變成了個野丫頭了?!?/br> 九兒撓她,嗔怪道:“不行不行!玉殷姐你不能說我是野丫頭!” 玉殷被撓得縮成一團,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干脆也伸出手朝九兒撓過去。兩人互不相讓,誰也不肯先收手。最后不知是誰先松了手,萬物歸寂,九兒靠在她的肩頭,囔囔道:“玉殷姐,你知道為什么今晚我會來找你嗎?” 睡意襲來是突然的事,她抗拒不了。 “我也不懂為什么。只是,沉香姐有萬公子,蕓娘有周公子。一個人對著漫漫長夜,我只是覺得很寂寞……” ** 南市大街上車水馬龍。 玉殷突然覺得,自己對逛街市由衷的熱愛。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誰也不知道誰的身份,只是相顧一瞥,萍水相逢。各式各樣的人比秦淮河畔單調的姑娘花客有意思多了。 像一滴水匯入汪洋大海,脂粉樓里的姑娘在街市里也染上了市井味兒。 九兒手中捏著冰糖葫蘆,步履輕盈,神采飛揚,引來行人側目。 “九兒,”玉殷連忙拽了拽她的袖子,低聲道,“外頭的姑娘可沒有你這么張揚的,還是收斂些,別被人看出來了?!?/br> 九兒四處打量路人,忍不住笑道:“怎么連走個路都這么端著,像是樓里姑娘走場子那么謹慎。玉殷姐,我突然發現,在秦淮河畔活著,比這里瀟灑多了?!?/br> 玉殷并沒有答話,目光投向了不遠處。 若說熙攘的街市中接踵的人行如螻蟻才分辨不清身份,那么高頭大馬上的人無須人提點便能瞧出與眾不同。 彼時南市街上三人騎著馬正人群中徐徐前進,像是被海水簇擁著的三葉扁舟停停走走。 當中一人,頭帶烏紗帽,身著色青袍服,腳蹬皂靴,袍服補子上繡著雪衣鷺鷥。其后二人,身著勁裝,腰配長劍,儼然侍衛模樣。 “大人,這便是應天府中最有名的南市?!?/br> 身著鷺鷥袍服的男子轉過頭來,棱角分明的側臉如刀削一般,細長深邃的眼睛上眉飛如劍,頗有英氣,薄唇角淡淡地掛著一絲笑意:“繁盛如斯,治者欣慰?!?/br> 馬蹄聲滴滴答答,清脆如琵琶弦的撥動聲。鷺鷥的雪白羽翎在日光下閃動著光亮,翩翩身姿如竹葉在風中飛揚。 “看樣子,是個正六品的官兒……”玉殷想起從前登門許府的各色官吏,囔囔自語道,竟無端生出一絲悵然。 “什么?”九兒詫異問道,待望見那高頭大馬上的人,立馬反應過來,眼中閃動著欣喜,“竟會在這兒碰見他!” “你認識?” “十日前他隨張大人到過秦淮河畔,我應張大人邀請上了他們的畫舫彈曲兒?!本艃旱?,眸中掩藏不住傾慕之色,“他是壬戌科的探花,姓陳,名光義,字朗正,是翰林院侍講,聽張大人說,他這幾日是要去東林書院參與政論?!?/br> 三匹馬漸漸在視野中消失。 返回玉宇瓊樓的路上,玉殷的步子邁得很慢,若有所思,甚至提不起來時的精神。悵然若失的感覺浸透全身。 “聽張大人說,他是有名的直腸子?!本艃阂琅f笑談道,“閹豎在朝中為非作歹,沒有人敢頂撞他們。魏閹狗想提拔自己的親信,折子剛上,陳大人便參了一本,此事便作罷了。陳大人是平南侯爺的未來姑爺,有侯爺撐腰,閹狗不敢動他,只能干瞪眼?!?/br> “未來姑爺?”玉殷囔囔道,頓覺一根刺扎入了心里。 “平南侯爺一向與東林士人們走得近,陳大人年輕有為,侯爺自他入了翰林便與他常來往,還保舉他當侍講,聽說就是因為侯爺有意將他招贅?!?/br> “這樣啊……”玉殷垂下眼簾,把眸中的失落遮得嚴實。 ** 他應該還會來秦淮河吧。 玉殷這樣想著,手指撥動懷中琵琶弦上的第一個音。音色清越,劃破夜的靜謐。如疾雨,潑灑向十里荷塘。荷花如涂著蔻丹的芊芊玉手,在雨中舒枝展葉,婀娜飄搖。雪白的鷺鷥貼水展翅飛來,細長的腳立在水中,身姿在碧綠的荷葉中隱隱約約出現。 兩只雪衣鷺鷥相互梳理著羽毛,交頸展翅,翩然起舞。荷葉被羽翅扇起的風吹得搖搖晃晃,葉上捧著的雨露疾旋潑灑。 兩只鷺鷥揮動雪翅飛起,如疾風吹過雪山揚起的雪霧,柔韌的身姿如柳條在風中旋舞。 雪白的鷺鷥從琵琶復手處顯現,飛舞著繞過背板、弦軸,消失在琴頭雕刻的蓮花中。 玉殷緩緩睜開眼,卻還沒從方才看見的景象中回過神來。 “他還會來的,對嗎?” 玉殷對著重歸于寂的琵琶問道。 琵琶寂靜無聲,像是默認,又像是無可奈何的沉默。她的眉不禁皺了起來,眼中被夜色灌入了無盡的憂愁。 “玉殷姐?!本艃好诖蜷_了房門,卻沒如往日般像泥鰍一樣鉆入被窩中,而是轉身拿出了火折子,將燈燭點起。 玉殷被這突如其來的光亮刺得睜不開眼,許久才揉開眼,看見九兒手中端著燈燭坐在床邊,烏黑如瀑的青絲垂到腰際,胸前微微隆起,散發出少女的青澀。 九兒烏亮的眸子在燭光中熠熠發光,如秋水泛起微漪。雙頰如被晚霞染紅,醺醺然如有醉意。 玉殷不禁有些驚詫,問道:“怎么了?” 九兒嘴角漾出笑意,一手握著燭臺,一手從懷中掏出一本書放在被褥上。 “蕓娘給我的。我想和玉殷姐一起看?!?/br> 九兒蘭指翻開一頁。 青松如傘,假石如鐘,流淌的河水上波光粼粼,白玉闌干內,一對男女旁若無人肢體糾纏在一起,如藤蔓纏繞。 玉殷頓覺雙頰發燙,連忙轉過頭去,忐忑問道:“蕓娘怎會送你這個……” “醉后不知天色暝,任他明月下西樓?!本艃河挠哪畹?,“玉殷姐,這寫的不就是秦淮河畔的日子么?春點杏桃紅綻蕊,風欺楊柳綠翻腰……” 詞句如甘糖水流經唇齒,甜香久久不散。 九兒將話本捧到她面前,她目光躲躲閃閃地避開圖樣,落在了詞句上:“三光有影誰能待,萬事無根只自生。雪隱鷺鷥飛始見,柳藏鸚鵡語方聞?!?/br> “鷺鷥……”她念完還在咀嚼這兩個字,雪白的羽毛浮現在腦海中。 她的眼睛忍不住向一旁的圖樣瞥去。 閨房幔帳下,一位女子倚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