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8
回手,宋席遠彎了彎嘴角委屈地收手去擰自己被河水浸濕的衣擺,擰下一把水后瀟灑地一撩袍裾揚眉對裴衍禎道:“說起冤情,小的此番冤情可算得堪比竇娥六月飛雪。昨日里沈家老爺大壽,草民醉倒后園,卻不明不白被一朝廷命官打了,下手還不輕,竟活活將草民毆打至暈不醒人事,實乃人間之慘劇,沈家上下無不見者傷心聞者流淚。而肇事之人非但不思過自首,至今還逍遙法外橫行街市。依裴大人瞧著,這命官行兇為非作歹可拘個多久?” 雖然隱約有猜測宋席遠是為裴衍禎所傷,然,當下聽他這么說出來我還是駭了一跳,有種不可置信之感。裴衍禎文文弱弱平素連變換個季節都要傷風臥床幾日,除了筆桿子,連稍大些的田黃官印我都擔心他那修長凈白的手要拿不動,更莫說打人。再看宋席遠半面青紫斑斕嘴角腫脹,倒像被鐵砂槌一槌子給搗下去砸出來般嚴重,完全不能和裴衍禎那雙長年執筆已墨香入骨的柔弱雙手聯系到一起。 正困惑著,卻見裴衍禎撫了撫袖上竹葉錦紋漫不經心道:“哦~?判案須得一條一條分分明明細述下來,不如我先與三公子說說這富公子夜半翻墻闖民宅,借酒輕薄女子,對朝廷命官拳腳相向,拐人妻兒,還強詞奪理倒打一耙誣蔑官府要員須得判個多少年歲?” “裴大人莫與我拿腔拿調打官腔?!彼蜗h一口白牙森森磨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踩也要踩死他。此番誰先動的手裴大人心知肚明?!?/br> 裴衍禎淡漠轉身重又拿過小廝手上的竹柄傘遮了我和宵宵,道:“莫看水霧輕柔,倒也綿密幾分似梅雨,妙兒還是撐著莫打濕衣裳的好?!?/br> 宋席遠不屑“哼”了一聲,湯圓卻轉過身用小手輕輕攥著宋席遠的衣擺,仰頭奶聲奶氣問道:“三三還疼嗎?” 宋席遠面上神色一下和緩下來,半蹲下身子就著湯圓凳子樣的身高,面上眉毛鼻尖一把皺,捏了個委屈愁苦的表情道:“還是很疼呀,怎么辦呢?” 湯圓二話不說便挨上去,一雙小手小心翼翼捧著宋席遠的臉便開始貼心地吹氣,“宵兒替你吹吹就不疼了?!?/br> 一旁裴衍禎垂目淡淡看了看這一老一少,亦蹲下身,伸手拿了袖兜里的白帕子替湯圓一下一下輕輕拭去方才沾上的水汽,動作之間,臉頰微微斜傾不經意地側了側面孔,下巴和額角幾抹微紫傷患處一時顯露出來。 湯圓見了,停下吹氣,乖乖巧巧伸出一個手指戳了戳裴衍禎額上傷處,“小舅公也痛痛嗎?” 裴衍禎輕輕“嗯”了一聲,若有似無。 湯圓不愧是我們沈家的好孩子,當下便孝順地捧了裴衍禎的臉開始吹氣。 見狀,方才還只肯拿半壁無暇面孔示人的宋席遠一下子干脆利落地將半張受傷之臉徹徹底底一點不漏地對著湯圓,恨不能將那青紫放到湯圓眼皮底下。 湯圓是個心軟的好娃娃,對比了一下二人的顏色深度,腫塊大小,便又轉頭對著宋席遠吹氣。 裴衍禎輕輕一皺眉,口中不經意溢出一個淺淺呻吟,湯圓又立刻回轉身對他。 看著他兩個老大不小的堂堂七尺男兒今日頑童爭糖一般,一臉離了湯圓的仙氣便會咽氣撒手人寰的模樣,直逼得個小小的湯圓吹得臉紅脖子粗,只見出氣都來不及入氣。 這如何使得?我正待抱過湯圓叫此二人自生自滅塵歸塵土歸土之時,卻見遠處打馬快奔過來一個小廝裝束的人,看那衣裳正是裴府家丁。 那家丁匆匆忙忙跳下馬,一口氣都來不及喘便直奔裴衍禎,“少爺,宮里來人了!說是來宣太后懿旨的,讓少爺速歸聽旨!” 蘇州美?美嬌娘? 人人皆道蘇州美,園林甲天下,美人遍地種,非但長得芙蓉面龐俏身段,朱唇一開啟那綿軟如曲波的吳儂軟語更是叫人心旌蕩漾夢馳魂離。太后便是這蘇州美人里的典范,聽聞當年不僅生得美,還唱得一口好評彈,先帝雖然聽不懂蘇州話,但是就愛聽那吳儂軟語就著緩弦慢鼓的調調,是以,太后便憑著一曲勾魂攝魄的蘇州評彈在諸多只會琴棋書畫的后宮妃子中脫穎而出到之后獨冠群芳。 如今先帝已去多年,太后她老人家再不用唱評彈了,遂閑了下來,人在深宮,卻不忘時時記掛著身在蘇州的娘家人,閑暇時常惦記著給娘家男未婚女未嫁的小輩們指個婚點個鴛鴦譜什么的打發日子?,F任蘇州知府便是太后表哥的兒子,家里深閨養了個幺女據說頂頂嬌美,去年剛及笄,名喚秦繆貞,不曉得誰給太后說起這姑娘,太后聽了立刻興致上來,施施然有言:“繆貞?哀家記得如今任兩江總督的裴大人名諱里亦有個‘禎’字,二人同名重音,倒也是段緣分?!?/br> 于是,興致盎然地下了道懿旨指婚,將“裴衍禎”和“秦繆貞”湊成對押韻的上下聯,只待婚后二人再養個胖娃娃湊上條橫批,這便算是功德圓滿皆大歡喜了。 我初時聽聞此事時正在飯桌上吃鯽魚,聽得嘴快的小姨娘說快板一般噼里啪啦一頓竹筒倒豆子,叫我一時不妨,給那鯽魚刺卡入喉中,不上不下扎得生疼,吞飯喝醋這些偏方皆不頂事,反而疼得我連連咳嗽,一咳嗽更了不得,適才灌下的老陳醋一下嗆進鼻子里,刺激得我險些眼淚水都要一齊飛出來。 后來大姨娘請了個經驗老道的郎中來,幾經周折方才將那魚刺取出,然而我喉中內壁想來已被這粗壯的魚刺給劃破少許,發了炎,雖有喝些藥,卻仍舊火燒火燎地疼,老覺著那刺還橫行在里面,真真是個如鯁在喉,一說話便扎得慌,遂這幾日能不開口便盡量不開口,不能說話就只余看和聽,倒也討了個清凈。 宋席遠日日上門,只是這最近不送宵宵東西,改成送我東西了,什么秦朝的大刀三國的劍,魏晉的飛鏢唐朝的戟,弄得我以為他如今不做生意改行盜墓去了,不過他送來這些兵器倒也確實是些上古好物,是以,一樣一樣我皆小心地叫丫鬟們用絹綢包好放在柜子里收藏起來。 前兩日宋席遠又送了件東西給我,這回倒不是些不會說話的鐵兵器,是只能說會道的大鷯哥,比宋席遠本人還話癆,從太陽上山說到太陽下山,除卻吃水用飯都不帶停歇的,也不管有沒有人聽,自得其樂地很。博聞強識的能力堪稱一流,不過堪堪兩日已將綠鶯的聲音模仿得惟妙惟肖,學貓叫的功夫也是一流,但凡一瞧見湯圓的那只倉鼠,便歪著腦袋深情地對著它“喵喵”叫個不停,直把那無福消受的倉鼠嚇得縮成一球不敢動彈。 我如今不便說話,偶爾聽他嘰嘰呱呱一會兒說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