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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是別有用心的人,我落到他們手上反而給貍貓添亂。 前狼后虎,我日日都膽戰心驚,夜里也總是睡不安穩,一點聲響就會讓我警覺地驚醒。而花翡則更是辛苦,常常我一睜眼便會看到他單手支額坐在床邊守著我。雖也碰過幾次險情,不過幸而都是有驚無險地逃脫了。連續奔波了一個月,精力體力已大為損耗,不過值得欣慰的是只要再穿過兩個城,頂多五日便可到達延津城。 是夜,我與花翡喬裝姐妹二人住入客棧后,我已是筋疲力盡,沉重的瞌睡壓迫著太陽xue讓我頭疼痛不已,而精神的緊張和飲食的不規律導致我的胃隱隱抽痛。疲倦至極,我一下撲在床上倒頭便睡,蒙眬中聽到花翡囑咐我好好休息,他去藥房抓些藥,去去便回。 半睡半醒間,突然聽到“嗖”的一聲,似有東西劃破氣流,我一下睜開眼睛,已然來不及,幾顆石子隔空劃過正中我周身大xue,一下便將我制約得絲毫動彈不得,張張嘴也發不出一點聲音。我心里暗道:“糟糕!” 眼睜睜地看著幾個黑衣蒙面之人輕巧地從房梁上落下,半點聲響全無。一個個頭較小的黑衣人欲伸手揭掉我的人皮面具,卻被另一個較魁梧的黑衣人一下制止,“小心!聽聞此女渾身帶毒,莫要中招!” 那小個子趕忙將手一縮,道:“若不認清抓錯了人回去,上頭怪罪下來可是殺頭的罪?!?/br> 大個子從懷中掏出一卷畫,利落地展開,放在我臉旁快速地一番比對,“沒錯!正是她!”畫卷中的景象在收展的瞬間落入我的余光——上面除了一對繪制傳神的眼睛,沒有一絲多余的筆畫。筆法間的起落熟悉到讓我心痛,萬萬沒有想到他十幾年從不畫我,而第一次以我入畫竟是做此番通緝之用。 一個黑色的大布袋兜頭罩下,幾個黑衣人迅速地扛起我神鬼不覺地消失在夜色中。而花翡逃過了此劫是我此刻唯一慶幸的事。 人在黑暗中,聽覺就會變得特別敏銳。篝火的嗶剝聲、鎧甲的摩擦聲、戰靴的踩踏聲從遠處隱隱傳來。如果我沒有猜錯,此刻我正在西隴國的軍方大營內。 雙手雙腳都被牢牢地束縛著,眼睛上蒙著厚厚的黑布,嘴巴也被塞住了,我現在唯一能動的就剩下眼皮。本已累到極致,卻因為血液無法順暢地循環,頭暈腦脹,感覺腦袋里的弦被拉得生生作疼,連小寐片刻都是奢望。 有一個腳步聲從遠處慢慢靠近,不似戰靴落地般鏗鏘有力,倒有點像官仕喜穿的棉底軟靴。 “屬下參見國師!” “嗯,人呢?”一個沉穩的聲音應道,好像自我到這個世界第一眼見到他以來,這個人從來不曾慌亂過。當時便覺奇怪,這樣一個似乎無所不能的人怎么會甘心屈居云府做一個無職無品的師爺,果然,天將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 “稟國師,人在帳內。屬下聽從國師吩咐帶了嗅覺靈敏的獵鷂,一路追隨鷂子而至,我國內素無薄荷草,應是不會辨錯。眼睛也與畫中一般模樣?!?/br> 軍帳被人掀開,軟靴與地面摩擦的聲音越來越近,最后停在了我面前。我感到來人正在細細地觀察我:“來人,還不快快松綁!” 似乎料定我逃不了,不僅全身的勒繩被除去,周身被禁錮的大xue也被一一解開。眼布被去除的瞬間,刺目的光線突如其來地漲滿雙目,我本能地伸手去擋,卻因長時間的血液循環壓抑導致手腕在突然動作時傳來一陣酸麻疼痛,我輕聲“哎”了一下。 “委屈娘娘了。方某此番通過此等方法將娘娘請來做客,實非得以。還請娘娘見諒?!狈揭輰ξ易髁藗€揖,冷然的眼神里卻毫無歉疚之意。 心里幾分訝異,他怎知我已被子夏飄雪給文成了皇后? 我一邊握著手腕慢慢活血,一面坐在粗糙的泥地上動了動腳,喝了一口邊上暗侍遞上來的水。兩天不曾進水的喉嚨火燒火燎,清水滑過喉嚨似冰刃劃開般難過:“國師客氣了,這水可是延津城外樊川江中所???”聲音沙啞難當。 方逸因為我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卻仍舊保持八風不動的表情:“水從何來并不重要,解渴便好?!?/br> 我輕笑:“原來國師飲水從不思源,想來西隴陛下亦是如此?!?/br> 方逸臉色一變,屏退周圍侍衛:“娘娘此話何意?吾皇豈可由他國內妃隨意出言評說!” “方師爺,明人不說暗話,你是何其聰明的人,如此直白的話你難道還有聽不明白的道理?二十年來,云家待你君臣二人如何!而你君臣二人如今又是怎樣回報云家的?!桓玨此番御駕親征欲置云家于何境地!可嘆我爹爹英明一世竟一朝失足養虎為患!”一口氣提不起來,胸口很悶,我有些喘息。 方逸的臉一下冷了下來,譏笑地“哼”了一聲:“方某還實是不敢當‘聰明’二字!這世上還有誰比云家人更狡詐?你爹云水昕可真是只九尾狡狐,云家歷代經商豈會做蝕本生意?云水昕心大吞天,當年收留我為師爺、收養陛下為義子他自有一番計較。表面上對我的意見很是看重,凡事與我相商,不過是想穩住我。云水昕收買人心素來有一套,多少人為他出生入死到最后搭上性命還對云家感激涕零。他平素從不勉強陛下做什么,陛下喜好丹青之樂,他便放任陛下沉浸其中,看似疼愛實則是為了將陛下培養成傀儡。我又豈會看不明白他打的主意!他不過是想日后助陛下奪回西隴皇位后,再架空陛下一步一步侵吞西隴,再借西隴之力與他在香澤的勢力里應外合將香澤皇室顛覆,最后實現他鯨吞天下的野心。我千擋萬防卻不料他還有一招‘美人計’。你自出生便被那香澤先皇親封為太子妃,婚盟在身,身份敏感,莫說男子便是女子接觸都應避諱幾分,云水昕卻從不阻止你與陛下同吃同住。我多番阻攔都被他一句‘孩子們都還小,兄妹相處自當如此融洽’給擋了回來。而你這出生能語的妖女果然迷惑了陛下心智,將陛下拖住。幸而陛下最后醒悟,不然方某死后還有何面目面對先皇!” 心下一片冰涼,這個我從小敬重似父親的方師爺,這個爹爹待若家人的方師爺,竟然說我爹是“狐貍”!而我在他心目中原來不過是個“妖女”! 桓玨,他也是這么想的嗎?所以他才棄我于生死煎熬中不顧?所以他才娶妻生子重返故土?所以他才御駕親征發動戰爭?他一現身香澤眾人面前,我爹里通外國的罪名就被坐實了。貍貓若滅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