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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他們骨rou相連,顧從禮的陰暗,掙扎,反抗,顧璘看得明明白白。 他卻厭惡他,否認著他的同時也在否認他們之間的共同性,拼命想要和他拉開距離。 顧璘原本想不明白,他的兒子,這個世界上和他最親近的人,為什么不愿意接受他。 他盡心盡力的教育他,把自己的全部經驗傾囊相授。 明明只要聽他的,他可以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人。 果然,一片死寂,三秒鐘后,顧從禮把電話掛了。 顧璘靠進座位里,單手撐著下巴直直看著窗外。 這家醫院環境很好,管理森嚴,地處近郊,空氣清新,設施全部都是從國外引進的最尖端設備,醫療水平毋庸置疑。 黑色大門和大理石圍墻攔住里面的世界,透過鐵欄,能夠看到里面綠色的植物,還有隱隱約約的人聲。 顧璘發了會兒呆,轉過頭來,擺了擺手:“走吧,回公司?!?/br> 司機老李應聲,啟動車子。 * 時吟進了病房,回手關上門,看見里面站在的女人。 她和白露不算熟,幾面之緣,而且這次就她一個人,時吟怕嚇到她,沒敢走近,就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白露看起來精神狀態好了很多,站在窗邊擺弄著她養得兩盆花,綠色的植物郁郁蔥蔥,她大概不怎么會打理,基本上就隨便弄弄,任憑她們狂野生長。 聽見關門聲,她回過頭來。 兩個人視線對上,時吟有點無措,指尖搓了搓,微微欠了欠身:“阿姨好……我來看看您?!?/br> 白露彎起眼睛笑了,放下手里的小水壺,朝她招了招手:“過來?!?/br> 時吟往前走了兩步,站在床邊。 女人頭上依然是精致的盤發,一條月白色長旗袍,淺棕的眼睛溫和柔軟,唇邊掛著淺淺的笑意,看著她,溫聲問道:“阿禮沒來?” 時吟搖了搖頭:“他明天應該會來,我今天路過,就來看看您?!?/br> 說完,她就安靜了。 郊區地偏,地鐵的最后一站,誰會沒事兒到這里來路過? 還好白露不知是沒聽出來還是不在乎,自顧自繼續道:“之前每次看你來都只站在門口看著我,也不進來,我還在想你是不是怕我,我也不敢叫你,”她笑了笑,“剛剛啊,阿禮的爸爸過來了?!?/br> 時吟安靜聽著,沒說話。 白露眼睛發亮,像是想要把開心的事情分享給所有人的小孩子:“你要是早點來,還能讓他見見你,不過他很兇的,不見也好,別讓他嚇到你,”女人微微靠近了一點,親昵地拉過她的手,神秘笑道,“他就只對我溫柔?!?/br> 時吟張了張嘴,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白露卻忽然不笑了。 她垂下眼,忽然輕聲說:“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br> 時吟抬起頭來。 “她們說我有病,說我腦子不清醒,我都知道,我不想治,也不想清醒,”白露抬眼,眼睛濕潤泛紅,“清醒太累了?!?/br> 時吟怔住了。 兩個人對視了幾秒,沒人說話,手機鈴聲突兀響起。 時吟回過神來,匆忙從口袋里翻出手機,接起來:“喂?!?/br> “你在哪?!鳖檹亩Y聲音冷硬。 時吟愣了愣,看了白露一眼:“怎么啦?” 他沒聽見似的:“你在哪,你剛剛遇見誰了?!?/br> 時吟“啊”了一聲,有點懂了。 她放慢了語速,耐心道:“我在醫院,來看看阿姨?!?/br> 顧從禮沉默了。 幾秒鐘后,他低聲道:“我現在過去接你,不準亂跑?!?/br> 時吟乖乖應聲:“好,我等你?!?/br> 她掛了電話,再回頭,白露已經恢復了之前的樣子。 唇邊掛著淺淺的笑,手里捏著水壺看著她養的綠植,端莊又柔和:“是阿禮吧?!?/br> 時吟收起手機,“嗯”了一聲。 白露站在窗邊,動作頓了頓,輕聲說:“我對阿禮不好,”她低垂著頭,背對著時吟,沒回頭,聲音里帶著一點點顫抖,“我們都對他不好,你要對他好?!?/br> * 時吟呆了一會兒,有護士過來看著白露吃藥,又看著她睡著。 她出了病房門,順著明亮的走廊漫無目的往前走。 總覺得,今天見到的顧璘和白露,好像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白露是知道的。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她只是自顧自地把自己藏在那個封閉的殼里,不想努力走出來,不想康復,也不想面對現實。 她說,清醒太累了。 她說,我對阿禮不好。 她一直在逃避。 時吟下了電梯,坐在醫院門口的大理石臺階上,看著前面小花園里穿著病號服的人。 在這里的病人一般都是精神類疾病,無法單獨行動,旁邊都會圍著三兩個護士或者護工。 時吟看見一個看起來和她差不多大年齡的,二十多歲的漂亮姑娘蹲在草地上,拽了一根青草往嘴巴里塞。 旁邊的護士趕緊把她拉起來:“哎呀,這個不能吃哦?!?/br> 漂亮姑娘仰著腦袋,眨眨眼,很認真地看著她:“你沒看到,這上面的花蜜嗎?我在采蜜?!?/br> 小護士耐心地拉著她的手:“你把蜜蜂的食物搶走了,蜜蜂吃什么呢?” “我不是蜜蜂嗎?我是吃蜂蜜的啊?!?/br> “你不是,你要吃米的?!?/br> 兩個人走遠。 時吟看著那個穿著粉白條紋病號服的纖細身影被人牽著,一蹦一跳的消失。 這里確實是個很舒服的地方,無憂無慮,也沒有那么多紛紛擾擾。 能做個傻子,誰會愿意清醒。 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時吟抱著膝蓋快睡著了,忽然被人拍了拍腦袋。 她抬起頭來,看見顧從禮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看著她。 時吟笑了笑,抬起手來去扯他的手:“你來啦?!?/br> 他抿了抿唇:“你坐了多久?” 她歪著腦袋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