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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坐的那輛蟹殼青色素玉錦馬車行在前頭,隨行的閔肅、承恩、阿嬈上了后頭那輛蒼色油壁馬車,與裴瀝文擠在一處。 行出約莫十里,傅凜睡眼惺忪地坐起來,慵懶靠著身后的車壁發怔。 “夜里睡不著,早上醒不來,”靠在車壁另一邊的葉鳳歌翻著手上的書冊,不無擔憂地嘀咕,“睡眠這么顛三倒四,不好的?!?/br> 她很早以前就發現傅凜在睡眠上有這個問題,尋常情況下若無寧神藥物輔助,入夜天黑后他根本睡不著,總要捱到天快亮,實在困倦得受不住,才能勉強睡上兩個時辰左右。 這事在她那個藍皮小冊子上也有記錄,早前她的師父妙逢時就曾說過,這源于傅凜內心深處的痛楚與不安,是他心病表征的一種。 如此的睡眠情況于他自無益處,若不是因為睡眠太差,他那身先天寒癥的治愈進度說不得能快上兩三年。 以往葉鳳歌只能是旁觀者,雖明知這樣對他不好,卻也只能從旁委婉勸說幾句,不敢插言過多。 如今兩人關系不同與以往,她總算能大大方方將此事攤出來聊了。 雖她投了師門后只經手過傅凜這么一個病例,可之前七年里對傅凜的觀察過程中,她也不免有所思考。 她一直覺得,師門在療愈心病這件事上的許多探索與嘗試,其手段方向似乎并不是十分正確。 “妙手一脈”對類似傅凜這樣的情況,采取的法子多半是“護”,即盡量不讓病人接觸其心病的根源,盡力清除可能導致其心緒產生巨大起伏的隱患。 可在葉鳳歌看來,這就好比治理洪水時筑堤圍堵—— 看似解了一時之危,長遠來說問題卻始終在那里。 不過,這種質疑師門總體方略的話,她自不敢在師父面前提。 畢竟在以往那種情形下,她受師門規矩約束,遵循藥門弟子的職責“多看、少說、不插手”,也沒機會去實踐她的推測是否比師門現行的那些法子更正確有效。 如今她既已沒了師門職責的束縛,不必再遵循師門對待病患的要求去與傅凜相處,反倒可以毫無包袱地做出一點不動聲色的嘗試了。 聽到她的聲音,傅凜使勁眨了眨眼,挨挨蹭蹭地挪到她身旁,與她抵肩并坐,黏黏糊糊將腦袋搭在她的肩頭。 “天黑以后就睡不著,我也沒法子,”傅凜慵懶瞇著眼,嘟嘟囔囔地在葉鳳歌肩頭蹭了蹭,斜身環抱住她的腰,“要不,今夜你試試哄哄我,或許就哄睡著了呢?” 葉鳳歌以掌抵住他的額,紅著臉對這沒臉沒皮的提議嗤之以鼻:“怎么哄?唱搖籃曲么?” “唱搖籃曲那是哄小孩子的,”傅凜悶聲哼笑著,愈發偎近她,偏要將腦袋黏在她肩上,“我看書上說,宜州的姑娘最會唱情歌給心儀的兒郎聽,那才是哄大人的……” “你成日里都看些什么書???真是不出門也知天下事?!?/br> 葉鳳歌面上緋色愈深,燦若明霞,斜著眼睨他一記,推他坐正,又傾身撩起車窗簾子,朝外打望一番。 她想,等傅凜忙過這一陣,就該抽空與他說說藍皮冊子的事了。 他會諒解她的苦衷……吧? **** 雪霽天晴的清晨,清風卷著積雪微寒,又隱隱夾雜些若有似無的幽冷梅香,使人心曠神怡,精神大振。 車簾半撩,這暗香冷風躥進溫暖的車廂內,沁得傅凜一個激靈,徹底甩脫了最后一絲殘困。 驚覺身旁的人驀地輕顫,葉鳳歌才慌張地放下簾子,滿面自責地回首。 “抱歉,我一時大意了……” 傅凜順手拿過擱在一旁小矮桌上的點心盒子,拈了一塊梅花糕抵上她的唇。 “爺又不是風一吹就倒的嬌花,你這是抱的哪門子歉?不愛聽?!?/br> 葉鳳歌有些不好意思地就著他的手在梅花糕上咬了一小口,伸手想將剩下那大半塊接過來自己拿著吃。 哪知傅凜卻不給,兀自將剩下那半塊塞進口中,滿臉寫著美滋滋。 對他這膩膩歪歪的小心機,葉鳳歌又好氣又好笑,顧著腮嗔他一眼。 將口中的糕點咽下后,傅凜才斂睫輕笑:“這些日子我喝藥都很乖的?!?/br> 不知他為何突然來了這么一句,葉鳳歌怔怔點了點頭;“是挺乖的?!?/br> 細細想想,傅凜似乎有段日子沒再作妖,每日的藥送來就老實喝了;初冬時妙逢時新調的方子里那些讓他用來代替每日飲水的藥茶,他也全都毫無異議地謹遵醫囑,雖時常被苦到皺著臉,卻沒有半句抱怨。 “你叫我去跟著閔肅練拳腳,我每日也抽了半個時辰去的?!备祫C驕傲地抬起下巴,笑得很是得意。 “所以呢?要說什么?”葉鳳歌覷著他,若有所思。 “我會好好喝藥,會強身健體,會想法子學著不害怕在夜里入睡,”傅凜抿了抿唇,拇指與食指捏著她的衣袖邊沿來回摩挲,緩聲輕道,“總之,你不必再總是小心翼翼,像護著個瓷娃娃那樣時時護著我。往后,換我來護著你?!?/br> 上回葉鳳歌發高熱躺在床上昏睡時,傅凜就想好了,絕不能讓葉鳳歌再像從前那樣為自己提心吊膽。 她照顧他這么多年,容忍他的任性別扭與作天作地,往后,該換他來寵著她慣著她了。 所以他會慢慢去直面許多從前極力回避的事,要健健康康長命百歲,才好將她穩穩護在羽翼之下。 此刻的傅凜沒有半點在旁人面前那種冰冷芒刺,搖頭晃腦像只被馴服的小狼,收起鋒利易傷人的爪牙,毛茸茸,軟搭搭,等著主人摸頭夸獎一般。 葉鳳歌按住他捏著自己衣袖的兩指手指,挑眉輕笑:“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就是趁機在我衣袖上偷偷擦手!” **** 到了清蘆已近午時。 傅凜并未立刻就去官驛面見趙通,反而吩咐先去了位于清蘆城南面的一座宅子。 城南是清蘆風水最好的位置,本地許多望族大戶都在此處。 當年老太君做主撥給傅凜做初始本錢的兩間米鋪,其中一間便在清蘆。之后米鋪運作良好,收益頗豐,傅凜便吩咐裴瀝文在此地南城置了一間兩進的宅子。 “以往也就我來清蘆點賬時落個腳,別的時候大都閑著,”裴瀝文領著眾人進了院中,邊走邊向葉鳳歌解釋,“有幾名桐山大宅出來的姑娘、小子在這邊照應米鋪生意,平日里就讓他們住在這里?!?/br> 裴瀝文手底下散在各地做事的姑娘小子,多是早先在桐山宅子里的,年歲漸長后傅凜便將他們中一些合適的人安排到裴瀝文身邊,學著打理商事,都是得用又可靠的。 這些姑娘小子做事本也勤懇,再由裴瀝文帶著一路提點,漸漸就上了路,忠耿又伶俐,幾乎使命必達。這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