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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太晚了,這世上誰能想到,陛下在大行之前竟還報了這樣的心思,竟還想著讓明莼陪葬!。 這件事情讓人猝不及防。 我心頭像是燃了一團火,反復反思我當時調的假死藥——那藥到底調得對不對! 要是我的藥害死了明莼,我會死,我真的會死。 我調的藥是不是真的有效?弘暉是不是真的能施行他的計劃,救下明莼?明莼現在還活著嗎? 至少,至少,大行皇帝的遺旨并沒提到明莼?,F在滿朝上下,也沒人說要替“忠貞節烈”的宣貴妃擬一個絕佳的謚號。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我悄悄去看弘暉,他跪在靈前,臉色慘白,眼圈通紅,哭了片刻,竟然昏厥了過去。于是朝臣大亂,一群太醫急忙忙地趕過來為他把脈。 我心臟一陣狂跳。 如果說明莼已經死了,那弘暉絕不可能這么鎮定,我相信他絕對會一把火燒了這個紫禁城。 那么她大約是沒事?。 我又不能肯定。 誰又真的知道男人的心?也許,也許他身登大寶,已然放下了明莼也不一定。即便是我,也無法斷言站在弘暉的位置,皇位和愛人哪一個更為重要。 他此時這么哀慟,哭的到底是先帝,還是明莼?。 抑或兩者皆有?。 ——。 過了好幾個月,我才得到關乎明莼的確切消息。 年輕的皇上在圓明園里藏了個美人兒,此事幾乎沒有人不知道。關于這個美人的身份,幾乎有上百種猜測。許多人信誓旦旦地說,這是朝中某位重臣的女兒,皇上是要娶她做皇后的?,F在暫且在園中相會,為的不過是陛下尚且在孝期之中。 而這位重臣到底是誰,又有好幾百種猜測。 當年那么寵冠六宮、風華絕代的貴妃,自然不會無人關心。她長久地消失在人們的視線里,關于她的流言也是層出不窮。 許多人信誓旦旦地說,她已然為先帝殉葬了。而到底是如何殉葬的,又有好幾種說法,一種是說,她當年和先帝本是同服仙丹,于是就一同飛升了,陛下還留了具皮囊在世間,而她則是徹底奔月而去了。另一種則是說,陛下不舍愛妃,早已帶貴妃去了,因為眷念不舍,竟是把美人骨一同合在了棺木內。還有一種說法,則是宣貴妃秘密地殉情而去了,或是上吊或是投水,總之尸身已是找不著了。 還有一些靠譜的,就考證說貴妃受寵太過,早已遭了貴人的忌諱,現在先帝一去,她是被圈禁起來了。 明莼和弘暉,實則都是極為奇特,人世百代也難得出一個的人物。仿佛在他們身上發生任何事情,人們也不會感到奇怪。 所以哪怕說弘暉在園子里藏了個傾城狐姬蘇妲己,明莼本是天上花神,如今真神連同身體一同歸位,這樣的傳說竟也擁戴者甚眾。 聽得我是哭笑不得的。 知道那個人在圓明園里,知道那個人過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登基后不久,年青的帝王就封賞了諸位兄弟,弘歷是和碩寶親王,弘晝是和碩貝親王,弘瞻竟也得了個安親王的封號。 我也就成老王妃了。 許多人看來,我的一生無疑也成功妃子的典范,不知多少貴族小姐以我為人生典范? 然而我感到的卻只有失落。 萋萋芳草憶王孫,柳外樓高空斷魂,杜宇聲聲不忍聞。 欲黃昏,雨打梨花深閉門。 這樣的日子,我一過就是一年多。 我離開了皇宮,我擁有了權勢、財富和自由。然而我感覺到的,卻只是深深的、深深的孤獨。 我從來沒有那么深刻的意識到先帝對我人生的重要。他離去后,我不能再回到圓明園,我沒有了需要爭取、需要奮斗的目標,我不能再接觸明莼,我的人生雖然金玉奇麗,卻貧乏蒼白到一眼就能望到底。 我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仇敵。我不愛誰,也沒有人來愛我。 以前的時候,雖然我是卑微的、不被重視的,然而總有許許多多的人需要我,她們憎恨我、咒罵我,那有什么關系,她們離不開我。 而現在,很多人關心我、尊敬我,但事實上,有我沒我這個世界都一樣。 這樣的福我真的享不了。 我甚至想過,如果陛下效仿先帝,想要建立血滴子那樣的組織的話,我也愿意為他效命??上麘{借自身的力量就能把朝政玩得很轉,完全不需要這樣不得見光的手段——就算他有,他也犯不著來用我一個王妃做手下。 以前明莼做宮妃的時候,自找麻煩地參與朝政。 當時很多妃嬪笑她沒事找事,牝雞司晨。 然而這個世界,真的不是有物質就足夠。 我從來沒有主動付出過,所以我也永遠不會從這個世界上收獲什么。 醉中還有夢,身外已無心。明鏡唯知老,青山何處深。 身處高堂,心里卻像是在深深的荒漠。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老得很快。 當人陷落在負面情緒的泥淖中時,總需要另外一個人拉她出來??上覅s沒有這樣的一個對象。 許多人,都沒有一個全心全意關心自己、全不計較其他的人。 這是不是就是我們不幸福的原因?。 我一個翻身從小榻上起來,叫侍女備車,現在就去西苑中求見貴妃。 好在明莼總還念著一點香火情,并沒有拒絕和我的相見——如果早知道,會有見不到她面的一天,當時我怎么會別別扭扭,和她越行越遠?。 世人就是這么愚蠢,總以為是暫別,沒想到卻是永絕。 一時的錯身不見,我和她就成了兩個世界的人。 到她的凝和殿時,明莼卻正好有客人。我在外稍等,靜靜瞅著窗棱外兩樹梨花,這樣開在晴天下的白雪,就算美,就算香,總也有一種春日里脈脈凄涼的感覺。 惆悵東欄二株雪,人生看得幾清明。 就是這樣,感懷身世,悵惘心傷的感覺。 明莼本來是這樣敏感脆弱的人,我不能想象她是怎樣挺過人生一次又一次的巨變。 我靜靜想著,想著太過坎坷的往事,不能滿足的現在,無力冀望的未來,忽地悲不自勝,簡直想要撲過去抱著明莼大哭一場。 我也這樣做了。 當然把明莼的客人驚了一大跳,那竟然是明莼的幼弟,文夫人最鐘愛的幼子明徽,他是個秋水為神玉為骨的美少年,看著十分文秀,這時候驚得睜大了眼睛看著我,一個瘋女人奔進殿中抱著他優雅高貴的貴妃jiejie就開始大哭。 明莼十分寬容也十分優裕地擺擺手,讓他出去了。她回手攬住我的肩膀,輕輕拍了拍。 那大概,是我和她之間的第二個擁抱。 如果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