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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發現了一座老墳,里面的棺材早就泡爛了,取出遺骸后又重新遷葬后來才陸續平安了一點。 不過那座水庫恰好位于背陰面,整年的都曬不到什么太陽,看上去陰冷得很。九連灣就是當年修水庫時的留下的一條路,繞著水庫往上盤,里面是貼著山崖,也不過就勉強能走一輛獨輪車。 朱六斤上山就不能騎,得用推的,他手上有個老式手電別在車頭,七點多的功夫月亮已經升起來了,當晚一顆星星都看不見,月亮外面還蒙著一層毛。走了一半的路,朱六斤覺得有些累,停下來抽根煙。 這時,從后面走過來一個大肚子的女人,朱六斤瞧著那婦人覺得很奇怪啊,這么晚了一個孕婦怎么的一個人下來了。他這人話挺多,就是喜歡搭訕,剛好歇息覺得沒事就問道:“大妹子,你這是上哪去???” 那女人道:“去前面嶺腳下給公公送飯?!?/br> 那個時候,晚上勞作也是很常見的,尤其那會兒又是玉米忙著收的季節,他下午自己還在幫老丈人收來著。 朱六斤道:“我看你挺個肚子也不容易,這么晚了又不帶個燈,要不你東西擱在我車上,剛好咱們還可以共個亮?!?/br> 那女人跟朱六斤道了謝,又把那籃子掛在車頭上,兩人一邊走就一邊聊,朱六斤知道原來她姓蔡,嫁的那戶人家姓金,朱六斤就問道:“是不是下天堂田畈上那個老金頭家,種香菇的?” 那女人說道:“是的,大哥還認識家公啊?!?/br> 其實朱六斤是知道有這么好人,他哪里認得那個金老頭啊,為了顯擺自己那就吹開了道:“我跟你公公可熟了?!彼鷣y瞄了一眼那女人,估猜了她也不過結婚不到兩年,就吹道:“十幾年前,我跟金老頭一起販過香菇,那是挑擔子走山路幾天幾夜啊,你還早呢,還是在家的小姑娘?!?/br> 那女人說道:“大哥啊,你這油聞著好香啊,能不能賣一點給我???家里的油都斷了,孩子沒油水長不大?!蹦莻€年代,油屬于緊俏物資,需要憑油票去供銷社買,私人只能花高價去黑市上買,弄不好還要被抓去當做投機倒把。 這朱六斤心想能賣幾個錢攢著私房用也好,反正他老婆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拿了幾斤油回來,到時候就說只給了八斤不就完事了。 “大妹子,我也就看你是個孕婦,那就賣你點,你要多少?” 那女的一邊從籃子兜里往外掏出一個花碗道:“我也不知道要多少,你看著只要把這個裝滿就行?!?/br> 天黑,視線也不好,那碗看著還有個缺口,哪里有人買油還用碗裝的,朱六斤一邊緊了緊繩子道:“大妹子,我就是賣給你,你走到家也潑灑光了,我看還是算了吧?!?/br> 說著,他就一邊繼續推車一邊走,那女人想了想又追上來道:“大哥,我要是沒買到油我男人會打我的,你這樣,你醒醒好,我這里有些私房錢都給你,我只要這一碗裝滿就成?!?/br> 朱六斤回頭一看,那女人的手上捏著一大把鈔票,目測一下還真不少,他那眼珠子都快要放光了,心里明白今天算是碰到個傻子,那是不宰白不宰。于是就說道:“我看你這碗也不小,反正我給你倒滿為止,就按一斤油算,你給我六角錢?!?/br> 那女人小心翼翼的數出幾張小毛票點給了朱六斤,他滿心歡喜的借過錢往懷里一塞就開始倒油了。 那個碗看著就是尋常人家的飯碗,倒滿也就頂多半斤油,可是他卻管那姑娘要了六角錢,這在當時已經可以買上兩斤油了,等于一下子就翻了四倍。 嘩啦啦的菜油往那個小碗里倒,本以為一下子就能滿的,可是那碗里的油總是到了一半多點就上不去了!起初的時候朱六斤根本沒有在意,可是約莫往里倒了一斤多了還沒滿,朱六斤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就收起油壺道:“大妹子,你這碗是不是漏啊,怎么我倒了這么多下去還只有一點?” 那女的反倒說道:“你不是說好要給我倒滿的嘛,怎么現在倒了一點又不肯了,莫非是要哄我的錢財?” 朱六斤拿起油壺比劃道:“我這一壺是十斤,你自己看,本來是滿滿的,給你倒了已經有這么多,足足一斤多了,你還說我騙你?要不這樣,你把錢拿回去,油我不賣了!” 那女的見狀又連忙說道:“那要不這樣,大哥你在幫我一個忙,我就只要這點油?!?/br> “什么忙?”朱六斤問道。 那女人說道:“我看你自行車車墊里面有棉花塞著,能不能給我搓一根棉條?只要你搓好了,我再給你六角錢?!?/br> 這個要求朱六斤也覺得奇怪,但是誰又會跟錢過不去呢?反正夏老六那坐墊也是破的,扣點棉花出來有什么關系,于是他還真就照做了,搓了一根棉條給那女人后,那女人說道:“大哥你再幫我這個棉條上點個火,夜太黑了,我走路看不見……” 七月半番外特輯2 朱六斤見那女人的舉動怎么看都有些邪門,他這時才發現那油碗上面有一道黑漆漆的火燒痕跡,想起出門前老丈人對自己的叮囑,朱六斤那心里有點開始發毛了。用夏老六的話說,他就是個文革余孽,腦子里那種激進的思想還能當做革命的火把用,堅信無神論的他掏出打火機給那女人點上道:“大妹子,你這種東西我二十年前不知道打碎過多少個,什么牛鬼蛇神我沒見過?” 油碗被點上后,那女人莞爾對他一笑道:“大哥,你人真的挺好,我先回去了,麻煩你把籃子里的東西帶給我公公,他就在前面嶺腳下那塊田里?!?/br> 朱六斤其實是巴不得她走,安慰自己道:那女人只是求個火光回頭,她肯定是個活人,想著自己還是掙了一塊貳角錢,那心頭頓時又覺得美滋滋的。 推著車往前走不久,朱六斤就覺得這上坡是越來越難走了,車子重的慌,他以為只是上坡,到了后來一截相對平坦的地方已經是累的氣喘吁吁,那自行車恨不得就要往回退了。 看著車后座的那壺油,朱六斤喘著粗氣道:“小祖宗,要不是為了你我來爬這個山……”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是山路太震蕩了,還是剛才那油壺沒有綁緊,突然的“呯”得一下,油壺掉到了地上,朱六斤一看不好,這要是給摔壞了那就事兒大了。 撿起來一看,還好,又給重新捆上,可是過了不多久,那油壺又掉了!這一次朱六斤毛了,罵罵咧咧的把車子停好后再三確認,捆了一個結結實實,可是那車子一下子又變重了,就在這時朱六斤忽然聽到身后響起了聲音:“是我的,你別搶!”“這是我的,你不要搶!” 這是兩個孩子的聲音,他聽得真真切切,回頭一看,空無一物,這個時候朱六斤的革命火把都快要被自己的汗水給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