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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做的,原本也不消太危險。 事情既然已經說定,表兄弟二人之間的氣氛便沒有方才那般緊繃了,便坐著閑聊了一陣。 氣氛一輕松,蕭翌便又恢復到那種灑脫不羈的神態動作中來,靠在椅子中,對謝珝道:“對了珝哥兒,家中已經替我定了親,或許過不了多久,你就得來參加我大婚了?!?/br> 他這句話說得很是隨意,面上也沒有幾分應有的喜悅之情,反倒是例行通知一般。 仿佛事不關己。 謝珝的視線雖放在他身上,可心中卻還在想著蕭翌方才那副嚴肅的模樣,不由得疑惑,相比他此時的隨意,到底那張面孔才是真正的他? 又或許是,因為偽裝的太久了,假的也變成真的了? 此時聽到蕭翌的話,便不由地楞了好幾瞬,半晌后才皺了皺眉,復又松開,朝蕭翌拱了拱手以示恭喜,然后狀似無意地問道:“哦?不知是哪家淑女?” 虧得他自己原來還以為,蕭翌和景明公主兩情相悅,雖是有些別扭,但終究能走到一處的。 不過按照自己的推測和蕭翌的對那件事默認,這二人恐怕也只能有緣無分,而跟表哥定親的女子,又能是哪一個? 蕭翌沒有多想,謝珝問了他便答:“是姬家的嫡女?!?/br> 姬家的嫡女…… 謝珝聞言,也不由得在心中哂笑了一聲,然后垂下眸子,緩緩摩挲著腰間掛著的那塊青玉佩,聲音低沉,有幾分沙啞,他開口道:“難道姬家,也對楊氏不滿了嗎?” “投機而已?!?/br> 蕭翌顯然對這個家族好感欠佳,淡淡地回了這么一句。 說完這句,他又坐直了身子,對謝珝正色道:“珝哥兒,你這么多年以來,不是在廣陵讀書,就是在盛京,若不是這次的江南水災之事給你提了醒,你是否都不知道大永會有這般可笑又可怕的事情?” 謝珝聞言,并未開口。 他不說話的原因,便是因為蕭翌說的是真的,他無法反駁。 蕭翌緊接著又道:“你可知,在你看不到沒去過的地方,大永內有多少地方吏治混亂,有多少官員欺上瞞下,有多少百姓在水深火熱中?” “你再看看這次的事,皇帝昏庸,太子逆反,三皇子龜縮在一處,大皇子或許還可,但卻沒什么腦子,一介莽夫,在之前就因急于建功立業,被人一挑撥,就主動提出帶兵前往陽城駐守,這才導致盛京兵力空虛,顧延年帶的東營軍才能那么順利就握住城中?!?/br> 謝珝還是沉默。 蕭翌便當他無話可說,繼續道:“我從來都不否認外祖父,大舅舅和二舅舅他們不是好官,他們有能力有作為,是實打實的好官,可若是頂頭的皇帝還算得上是清明,又怎么會放著一個崔閣老這么多年,來跟外祖父抗衡?” 他還欲再說,一抬頭,卻望見謝珝眸中透著一絲他十分陌生的嘲諷之意。 謝珝扯了扯嘴角,漠然盯著他道:“這便是你們蕭氏想要取而代之的理由?” ============ 這一對表兄弟之間重新又變得緊繃起來的氣氛,絲毫不足為外人所知。 千里之外的盛京城中,中軸線上,皇城之中。 崔朔身后跟著一個內侍,陪他走在宮內的石板路上,他的腰微微有些佝僂,整個人像是失了大多數的生命力一般,自從太子起事那日起,他便是如此了,任誰在此時看到他,都會覺得他十分頹廢。 但事實卻恰好相反,他此時正應當是氣勢十足,揚眉吐氣的時候。 作為一個能在這般危機時分的宮中自有行走的人,很多事情已經顯而易見了。 崔朔一路走過數座宮殿,穿過無數庭廊,忽然在一處路口處停下了步子,稍微直起他佝僂的腰,瞇著眼睛,往遠處金碧輝煌,卻又冰冷無情的建筑群看去。 他身后跟著的小太監以為他有事,便上前一步,恭敬地問道:“閣老?” 崔朔卻理都沒理他,就那么徑自佇立著看了許久。 也不知道到底過去了多長時間,他才收回目光,重新踏上前頭的路,心中卻在嗤笑。 瞧,這就是大永的皇城,人人向往的權力之巔。 …… 最后,崔朔終于在一處側殿門口停住了步子,門口鎮守的幾個兵丁見了他便主動過來行禮,皆恭敬地稱道:“見過崔閣老?!?/br> 崔朔擺了擺手,就算是知曉了,示意他們將殿門打開。 兵丁們自是無話,順從地過去開門。 他們這些太子親衛們大多知道,崔閣老既是朝廷的肱股之臣,又是他們太子的心腹,暗中替太子籌謀了許多事,就連這一次殿下他決意起事,也是崔閣老幫著定的主意。 故此也能預見,等到太子殿下成功登基之后,崔閣老的地位相比老皇帝在位的時候,鐵定是只高不低。 雖然他們這些人看不起文官,但自己人嘛,總要高看幾分的。 崔朔推開門,走了進去。 這座側殿之中只關著一個人,這人此時正立在窗邊的書桌旁,手中握著一本看著,聽到門口傳來的聲響,也恍若未聞,毫不關心。 這人便是崔朔的老對頭,謝珝心中記掛著的祖父——謝淵,謝閣老。 崔朔見他不理會自己,也不著惱,自己溜溜達達地便找了個位子坐下,自顧自地開口道:“陛下那邊已經快要堅持不住了,太子殿下的耐心也快要耗盡了,最遲今晚,主殿必要落入殿下手中,怎么?你還不打算答應下來?” 謝閣老風度極佳,自己被囚禁數日,此時崔朔打擾了他的清凈,他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隨即放下手中書卷,走出幾步,憑窗而立,遠眺著外頭巡視著的兵卒們,半晌后,才平靜無波地開了口,卻沒有回答崔閣老的問題。 他只是道:“陛下雖平庸些,卻也誠心對待我等?!?/br> 崔朔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卻笑了起來,搖搖頭道:“老謝啊,你還是太過高看了我們這位陛下?!?/br> 他也站起身來,依舊佝僂著腰,慢吞吞地走到窗邊,同樣盯著遠處。 繼續開口道:“在他眼中,我跟你,跟那些官員們,甚至跟伺候他的那些太監們也并無區別,對于他來說,我們就是他的工具,能夠替他將這個朝堂變得安穩的工具,只有好用不好用,卻沒有看重不看重?!?/br> 謝閣老并沒有被人侮辱了信仰似的崩潰起來,也并沒有反駁崔閣老,或許他也是懶得反駁了。 直到前幾日,他竟然才發現,自己對于這個多年的老對頭,竟然一點都不了解,他從沒想過,亂臣賊子這四個字,會出現在崔朔身上,他一直以為,就算他們是政敵,是對頭,可為了大永,為了朝廷,忠于君王這一點上是有共性的。 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