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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肚子里藏著的全是錦繡文章和風花雪月,華麗詩文寫得雖多,于人心之險惡卻甚少觸及,凡事總要美化幾分,哪怕岳氏的歹毒居心昭然若揭,他也未必能認識得多深刻。 如今聽說越王的陰私,謝縝更是詫異,“皇上不管么?” “他少年在冷宮受折磨,后來又去了鐵勒,皇上欠了他,自然不會追究。如今他越發膽大,居然把主意打到玥兒頭上來了——”謝老太爺冷聲道:“可笑玥兒年幼,被人哄騙得迷了心竅,恐怕還在做側妃的美夢。我只問你,你到底是否知道老二夫婦的野心?” “兒子很明白,”謝縝有些慚愧,“二弟的才能品行遠勝于我,澤兒又是長孫,二弟妹自然不服氣。只是我沒想到,她已經受了敲打,竟還敢往玥兒頭上打主意?!?/br> “這就是你扶不起來的惡果!子女都護不住,你還如何護著闔府上下?” 片刻的沉默后,謝老太爺的怒氣漸漸化作無力,“我慢慢老了,不可能一輩子幫著你,你身為長兄,事關你的孩子,這事就由你處置?!?/br> ——長子缺才干少決斷,并非國公位的最佳人選。然而次子雖能干,心術卻不正,況有早年的心結在,謝老太爺并不想將位子給他。三子倒是個好的,卻又是庶出,如今有岳氏這么個野心勃勃的女人摻進來,又是攛掇又是暗里構陷,當真是家宅不寧。 五十余歲的老人頭上已經見了白發,長長嘆了口氣,有些出神。 謝縝的拳頭漸漸握住,起身時,臉上有慚愧和自悔,“璇璇、澹兒、玥兒,甚至當年的事情……兒子不管怎么處置,都可以嗎?” 見謝老太爺點頭,他便深吸了口氣,“那么,兒子先提審那個下人?!?/br> 不同于謝老夫人的口頭責問,謝縝這回發了狠,又有老太爺的默許在,行事便無顧忌,將田mama帶過來的時候,家法俱備。 田mama原也只是聽謝璇的吩咐行事,哪里敢真的嘗這些苦頭,當下將岳氏攛掇謝玥的事情招了個干干凈凈——她雖不是岳氏最倚重的人,畢竟也在春竹院里管著事情,岳氏外出會客的事她知道一些,再跟一同陪嫁過來的mama們通個氣兒,便八九不離十了。 除了今日田mama對謝玥的攛掇,其他事情都是岳氏實打實安排下來的,謝縝越聽越是心驚,隨即跟老夫人稟報一身,托榮喜閣之名,將岳氏身邊涉事的mama們全都帶了過來嚴加審問。 如此通宵一夜,次日清早就有了眉目。 謝縝今兒也不去衙署了,派人去那里告了個假,將審問的結果往老太爺和老夫人跟前稟報完了,又將謝玥叫到跟前。 謝玥這會兒已經有些戰戰兢兢的了。 自打羅氏去世后,棠梨院里由大小兩位徐mama管著事情,謝玥以前驕縱慣了,如今要她本本分分的過日子,自然是受了不少委屈。委屈之余,便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岳氏的身上——只要能讓她搭上越王這條線,哪怕這會兒名聲不好聽一點,等她進了越王府,那還有什么可怕的? 即便最初只是低等滕妾,往后她多使些手段,何愁沒有當側妃的日子? 就像她的母親羅氏,當年嫁進恒國公府的時候也是受遍罵名,后來不也是風風光光的當著正頭夫人的么? 這般鬼迷心竅,謝玥幾乎是將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越王這塊寶上面。 而想走近越王,就只能靠著岳氏這條線。 因此,哪怕此時有謝老太爺、老夫人和謝縝三個人詢問,她還是一口咬死此事與岳氏無關。上首那三位活了那么多年,哪里看不透她這點小心思,在謝玥越來越閃爍的目光和模糊的說辭中,謝老太爺終究是怒哼了一聲,斥道:“無可救藥!” 謝老夫人也有些失望,勸了幾句全沒用處,也只好讓謝玥回去,謝縝這回倒是長了個心眼,怕女兒執迷不悟,如此情境下又做出什么傻事來,便吩咐徐mama貼身陪伴著,這兩個月不許謝玥出門。 這頭送走了謝玥,三個人沉默之間,謝老夫人重重嘆了口氣,“去把老二和老二媳婦叫來吧?!?/br> 岳氏此時正在春竹院里坐著,臉色很不好看——田mama據說被老太爺帶走了,之后謝縝托老夫人之名將她身邊的丫鬟mama們幾乎挨個審了一夜,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到會是怎樣的結果。 只是不知道,謝縝那里究竟能審出多少? 關于她和謝紆所做的事情,老太爺又能知道多少? 秋末的天氣漸漸涼了下來,今兒是個陰天,云層扯絮一樣的堆在天上,叫人心頭都沉甸甸的。院子里一陣風過,身上涼颼颼的,岳氏隨口叫丫鬟拿衣裳出來,半天沒人應,才想起這會兒小丫鬟并不在春竹院里。 岳氏不由得冷笑了一聲,正要起身回屋,就見小丫鬟雙兒拎著食盒走了進來。 雙兒原本是春竹院里的小丫頭,自打謝紆討了應春進門之后,便被分派去伺候應春。這會兒她也在涼風里有些瑟縮,見岳氏正在那里,忙迎上來道:“夫人,這是老爺今早新買的點心,說夫人近日勞累,特地叫奴婢送過來?!?/br> 新買的點心?岳氏斜睨過那食盒,看到“五寶齋”三個字。 那是應春喜歡的點心鋪子! 岳氏只覺得煩躁極了,這時候她內外交困,關于越王的這件事情還沒處理嗷,自然沒心思去計較應春這等小人物。 昨兒被叫到榮喜閣的時候事發突然,她還沒有細想,只能粗粗應付過去,出了榮喜閣一回思,心里便十分惱怒——田mama唱了那么一出,她這里完全不知情,自然是被他人指使的,會是誰?是隋氏,還是那個才十來歲的小姑娘? 況且她跟越王的往來向來隱秘,關于謝玥的事情也只有最得信賴的mama知道,這田mama又是從哪里知道的? 一夜惱火,到現在還余怒未消。 及至現在雙兒送來點心,岳氏便又想起了一件事——當日謝縝有漸漸振奮的模樣時,還是田mama給出的主意,說是瘦馬能干最會叫人沉溺在溫柔鄉中,他才輾轉找到了魏尚書府上的應春,送到謝縝那里去。 可應春最終卻是進了春竹院,爬到了謝紆的床上。 難道這建議從一開始就是個局? 應春在岳氏背后插的這一刀太狠,如今岳氏一旦猜測當日引應春進門的她是被當做了棋子,便越發憤恨,瞧見那點心食盒的時候也覺煩厭,揮手道:“我不喜歡,拿回去吧?!?/br> 也不知道是雙兒沒拿穩還是她這一揮太用力,那食盒竟自應聲落地,精致香甜的糕點滾了一地。雙兒連忙跪地請罪,手忙腳亂的將臟兮兮的點心裝回食盒,告辭走了。 雙兒回去的時候,恰好應春送謝紆出門,瞧見她手里還拎著食盒,便道:“怎么又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