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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了十余年,未能潰爛,卻越戳越深。 當年的宋遠和謝縝可以說是京城中文武并蒂的俊才,謝縝以才華揚名,宋遠則是武事精通,十八歲時就曾擊退東海水師,也曾是京城無數閨秀的春閨夢里人。 只是謝縝出身公府,文雅風流,一篇文章出來,輕易撩動無數芳心。相較之下,常常往來海上的宋遠則稍稍遜色,畢竟閨秀們看得到謝縝的錦繡文章,卻瞧不見宋遠率軍殺敵的風采,況女兒家心性柔和,大多喜歡溫和謙雅的男子。 陶氏是太傅之女,自幼受家學熏陶,天性便會親近文人,自然也不例外。 那時的謝縝便知道宋遠深藏著的心思,在娶得美人歸后,一度曾覺揚眉吐氣,遠勝宋遠。 然而十年過去,美人得而復失,當年的文雅才俊已顯頹廢,如日頭過了中天,漸漸沉淪無名,甚至有時候被人視作笑談。而英勇小將卻變得愈發沉穩,久經戰場號令水師,身上有一股莫可名狀的威儀,端端正正的往那里一站,便叫人心生敬畏。 刺目的陽光已被層疊的枝葉濾去,謝縝看向緩行慢談的兩人,卻還是覺得刺眼無比。 “宋將軍是昨晚連夜趕來的?!碧諒臅r在旁邊淡然開口,“珺兒昨天大婚,青青暫居府中,今日故人相逢,正可一敘?!?/br> 謝縝只覺得喉嚨里發干,像是有火苗在熏烤一樣,“她昨天,也在這里?” 陶從時唇角動了動,并未回答,過了片刻才道:“她在玄妙觀里很清凈,謝縝,往事已矣,緊抓著不放只是徒勞無功?!?/br> “那宋遠呢?” “他不像你?!碧諒臅r并沒打算讓謝縝久呆,叫他看完了這場景,便伸了伸手,做出逐客的姿態。曾經也是把酒論詩的少年好友,卻在那一場婚變之后,走向了截然不同的路途,如今兩人之間,就只有冷淡疏漠。 兩人氣氛冷滯的往回走,謝縝眼睛盯著路面,腦海里晃來晃去的卻還是剛才那副場景——那樣平和,仿佛只是闊別多年的老友重聚,而他則像個局外之人,突兀的矗立在那里,永遠無法靠近。 “青青她……”謝縝艱難的開口,拳頭不自覺的握起,“打算跟了宋遠么?” “哈!”陶從時木然的臉上終于有了表情,一聲嗤笑之后,仿佛看笑話一樣瞧著謝縝,“十年過去,原來你還不明白當初曾是怎樣的傷害?宋將軍十年如一日,青青如果想跟了他,又怎會在觀中等到今日?” “那她?”謝縝聲音一頓,卻又無比清醒的意識到,陶氏即便不會嫁給宋遠,那也絕不可能再跟了他。 陶從時停下腳步,轉身看著謝縝。 已經有十年了,他面對謝縝的時候除了大棒子就是冷言冷語,還是第一次認真的解答,“謝縝,枉費你自負才華,原來還是不明白這道理。當年她離開貴府,不止為感情消逝,還是為信念崩塌,不管是你,抑或宋遠,你覺得感情這種東西,她還愿意輕易去碰?” ——少女時天真爛漫,輕易陷入謝縝溫情的泥沼,以為兩情相悅,心意篤定,就可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以為這世上即便有許多的不如意,卻至少有他能陪著走過所有的坎坷風雨。那樣盲目而堅定,仿佛兩人的感情如玉石牢固,永不可破。 然而忽然有一天,昔日的溫存在一夕間崩塌,曾以為牢不可破的感情,原來經不住半點考驗——只需要一個女人和一壺酒,他便可以背棄誓言和承諾,背棄曾經的美好,和往后幾十年的時光。 心痛之余,捫心自問,才發現曾盲目而執著堅信的東西,不過鏡花水月。 沒有什么堅不可摧,感情尤其脆弱。 那時的陶青青是何等痛苦茫然,恐怕只有陶從時這個做兄長的能體味一二。如果陶青青足夠理性,足夠會權衡利弊,那么她還是恒國公府的正頭夫人,外面那個女人無非一朵野花,即便進了府中,也只能在主母手中祈憐討生活,甚至謝縝也會因此覺得愧疚,讓她的地位更加穩固超然。 然而陶青青從來就不是那樣的女人,自幼被父兄捧在掌心里,她只尋求本心,而不權衡利弊。謝縝構織的信念已然崩塌,曾深信不疑的東西變得面目可憎,茫然之下,她只能遁入道門,尋求解脫。 然后在十年的時光里,慢慢撥開迷障,看清前路。 即便此時已是骨rou疏離,物是人非。 謝縝頂著烈日站在那里,臉色愈發顯得蒼白。遠處陶氏引著宋遠往客廳而行,朝這邊瞧了一眼,沖著陶從時點一點頭,全然無視了倏然緊張起來的謝縝。 玉步搖動,隱入假山之后,謝縝像是被人抽去了所有的力氣,險些踉蹌著栽倒在地。 眼前迷霧散開,謝縝終于發現,他是徹底的失去了陶氏。 為十年前的天翻地覆,為如今的相逢陌路。 陶氏繼續留在玄妙觀也好,與宋遠往來笑談也好,那一切,都不再跟他有任何關系。 謝璇覺得最近謝縝是愈發沉默了,除了照常往衙署之外,剩下的時間大多是在書房里呆著。每日查完謝澹和謝澤的功課,回到棠梨院里跟女兒待上一會兒,他便將屋門緊閉,不像從前那樣去紫菱閣中流連,也不再頻繁的去玄妙觀中,甚至連買酒尋醉的跡象也沒有了。 時間長了,謝璇甚至懷疑他是不是也快要遁入道門—— 比如某一天,她破天荒的發現謝縝居然捧了一本道家典籍。 然而這些事情謝璇并不關心,在謝珺大婚的喜慶氛圍漸漸淡去后,她終于等到了羅氏的消息。 在半夢半醒的五更天,府中響起了報喪的云板聲,隨后便是羅氏的死訊,從正月里至今,足足四個月的時間,她因重病纏身而單獨在榮喜閣后頭的小院里休養,拖延至今,終至無藥可救。 謝璇這里倒是沒什么,謝玥那里卻是如同天塌地陷,嚎哭至暈厥。 喪事進行得水波不驚,除了謝玥和謝澤格外傷心之外,其他人依禮致哀,并沒什么大的動靜。羅氏畢竟是棠梨院里的主母,謝珺回府舉哀,謝璇和謝澹也得服喪,姐弟倆與羅氏沒半點感情,整個喪事下來,半滴眼淚都沒掉。 一場喪事折騰下來,謝璇雖累了兩天,在羅氏送喪之后,心里卻格外輕松。 這一日她如常的去謝澹那里,因為有謝珺的懇求在,謝老太爺對她就算未必上心,卻也會不時的召她過去與謝澹玩耍,培養姐弟感情之余,也會指點一二。這一日恰好韓玠也在老太爺處,陪著老爺子解了悶,便到謝澹的住處來,指點他習武的事情。 謝澹對這件事興致高昂,讀書之余有空就去練習,雖說起步得晚,整個人都精神頭卻與先前完全不同,蹦蹦跳跳的,朝氣蓬勃。 謝璇就在檐下的躺椅上坐著看他習武,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