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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上呆怔灰敗,像是所有的希望破滅。 旋即,抄起旁邊小小的花盆便砸在地上,而后便是踢打著廊下的各色擺設,目光掃過謝璇姐妹倆的時候也兇狠異常,嚇得謝珺立馬把謝璇護在了身后。 陪嫁mama到底不忍看羅氏如此,忙叫丫鬟婆子們扶著羅氏進屋,哄著謝玥回了廂房,剩下謝珺和謝璇面面相覷,不曉得大清早的這兩位在發什么瘋。 按說看前幾天的樣子,謝縝雖然對羅氏冷淡,卻也還維持著表面的客氣,沒到現在這樣的程度??煽捶讲拍乔樾?,他對羅氏仿佛已全然沒了耐心,不管羅氏哭泣哀求博取同情,還是威逼痛哭,仿佛都沒有半點作用。 謝縝這是……受什么刺激了? 是被羅氏鬧得不耐煩了,還是,因為玄妙觀? 姐妹倆往回走了幾步,謝珺忽然嗤笑了一聲,“真是有趣,她竟然也有這一天?!?/br> “jiejie?”謝璇沒明白。 “當年那個女人走了之后,父親就娶她進門,你不知道那時候的夫人有多得意。哪怕是被人戳著脊梁骨說不守女兒家的本分,她也是滿心歡喜,為什么呢?她覺得父親好啊,嫁進謝府,她高興啊,她削尖了腦袋,做夢都盼著這一天!”謝珺的眼中全是嘲弄,“可現在呢,不還是被斷然拋棄?自作自受!” 這件事固然讓謝璇大感快慰,然而謝珺的語氣卻有些奇怪,不由握緊了她的手,“jiejie?” “璇璇,記住jiejie一句話?!敝x珺拉著她走進屋里,也不叫人跟進來,認認真真的道:“你看玄妙觀里那人的下場,再看夫人的下場就該知道,女兒家的婚事里,根本容不得一個‘情’字,為了這個字活著的人最是可悲。咱們沒有人指點,這些事只能自己摸索,女兒家最要緊的是自己立得住,婚姻之事,只權衡利弊,絕不能摻雜其他?!?/br> ——否則便如陶氏,在謝縝背叛后難以接受,只能在道觀終老;亦如羅氏,那一場鏡花水月破滅,曾經溫柔繾綣的男人轉瞬就可以冷臉相待,棄如敝履,將她所有的尊嚴踐踏在地上。 謝璇怎么都沒想到謝珺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一時間怔怔的。 有些地方似乎過于偏執激憤,然而細細一想,謝珺的有些話卻也不無道理。 詩經上早就說過,“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蹦切├喂痰母星?,正因為稀少才會被歌頌,而在這世上,感情中更多的卻是變心、猜疑、冷淡、疏離……如果因為感情而嫁入陌生的府邸,待溫情不再,又有什么可以倚仗? 就像前世的她,沒有韓玠在身邊時,在靖寧侯府里幾乎寸步難行。 臨死才明白,人生于世,唯一能指望的只有自己。 虞山行宮的事情斷斷續續的鬧了兩三個月,還是沒有結束。 謝璇被mama帶到謝縝書房的時候,謝縝跟韓玠正在討論這件事情,“……太子殿下這兩個月嚴守圣上的訓誡,對東宮上下一干人等嚴加約束,不許隨意出入,除了太子妃在冬至那日受召赴宴之外,竟不見人出入。我聽說他每天埋頭讀書,還會寫一篇心得,隨著請安的奏折遞到御案跟前,皇上的態度也沒什么變化么?” 對面韓玠聽了,便點頭道:“我雖偶爾在御前當值,對這些倒不是太清楚。不過謝叔叔,近來瞧馮大太監那樣子,怕是皇上已經有了疑心,未必會將太子置于死地?!?/br> “馮大太監向來會揣摩皇上的心思,”謝縝抿一口茶,“怕是太子快要出來了吧?” “那倒未必,弒君的罪名太大,哪怕不是太子主謀,他的人會卷進去,也足見其馭下不嚴。說句僭越的話,太子是未來儲君,皇上必定對他寄予厚望,如今太子這表現,未免差強人意?!表n玠瞧見謝璇走進來,目光便有些挪不開。 謝縝倒是沒在意,向謝璇道:“玉玠有東西要給你,你先到里間等著?!?/br> 謝璇有些疑惑,不過看他倆的模樣,像是不想被打攪,于是乖乖到內間里去,趴在謝縝的書架跟前,正好搜羅些好東西—— 這位爹爹雖然做事荒唐,詩書上確實是有造詣,年少時才名昭著,燥于京華,后來因為陶氏的事情著實頹廢了一陣子,如今積年沉淀,在文壇上倒是頗有地位。他這一架書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大部分都是寶貝,看了只有好處。 外頭倆人的聲音還在斷斷續續的傳來。 “……謝叔叔也知道,有人指證此事的郭首輔所為,因他的兩名得力干將都卷在這里面,洗都洗不清,這一點上,倒可以留心?!?/br> “郭舍?”謝縝覺得意外,“他好端端的去陷害太子做什么?” “朝堂之上,想做什么事情還找不到理由?侄兒說這個,不過是想請謝叔叔多加小心?!?/br> “這自然是的,我做官一向只圖清凈,這些事情過耳便可,從不會參與?!?/br> 韓玠便是一笑,原還想說,他這番提醒不為謝縝,而是為謝老太爺和謝紆,不過這般提醒已算突兀,壞了青衣衛的規矩,謝縝既然不放在心上,倒不必追著告訴他。 反正,他做這些不過是為了謝璇的面子。 里頭謝璇聽著,卻覺得味道不大對勁。謝韓兩家固然是世交,但那是兩位老太爺的交情,到了謝縝和韓遂的時候,交情已不如祖輩深厚,況韓玠新進入青衣衛中,腳跟都未必站穩呢,為何冒著風險向謝縝提醒這些? 他這么好心嗎? 撇了撇嘴繼續翻書,過了會兒,就聽韓玠的腳步聲傳來,須臾便有高大的人影站在她面前,攔住了光線。稍稍抬起眼臉,可以看到他臂彎里搭著的玄色暗紋大氅,看樣子是已跟謝縝辭行過,準備走了。 謝璇垂下眼瞼,悶頭看著書頁,招呼道:“玉玠哥哥?!?/br> “瞧這是什么?!鳖^頂的韓玠語聲含笑。 謝璇不得不抬起頭看過去,就見他手里捏著兩張銀票,指尖抖了抖,那銀票隨之起伏,而后輕飄飄的落在謝璇的面前。 韓玠俯身撐著桌案,湊到謝璇的跟前,低聲問道:“原來我們的婚約,只值六千兩銀子?” …… 他居然連這個都查到了?青衣衛這么神通廣大么! 謝璇震驚之下無可抵賴,被他灼灼的目光盯著,忽然覺得不自在起來。 仿佛她的一舉一動他都能猜透、看透似的,重活了一輩子,她明明應該是二十歲年紀的閱歷,可為何在十七歲的韓玠跟前,還是總落于下風?仿佛不管她怎么變,哪怕她變成了老太婆,韓玠也都是玉玠哥哥一樣。 謝璇心里有點迷茫,這樣近距離的對視,他的呼吸落在臉上,像是熟悉的耳鬢廝磨。 果真是中毒太深,前世愛了他那么多年,哪怕臨死時深深怨懟,哪怕時刻記著那一晚的凄風冷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