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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今天是大年三十啊?!彼龔氐追?。 “那我們晚飯吃什么?”他看著她問的一臉理所當然。 陳絮:“……” 因為黃阿姨及時補給,廚房里的米桶倒是滿的。冰箱里還有幾顆剩下的雞蛋。 陳絮拆開流理臺上那包臘味,對著菜譜上的煲仔飯看了好幾遍,才開始動手。她趁著把米泡上的功夫,處理了臘腸臘rou,全部切成薄片備用。又估摸著用醬油麻油糖和水調了醬汁。出鍋前打了兩顆蛋,轉小火燜熟。 雖然只有臘味和雞蛋,掀開鍋蓋時,倒也香噴噴的。 周弋打開電視機,高高在上的像是王子,說要與民同樂,跟隨全國人民的節奏看春晚。 陳絮只好端著砂鍋,擺上茶幾。 周弋早就餓了,但是吃相很是矜持,一看就是教養良好的家庭的孩子。他用勺子挖了一口,嚼了兩下,開口贊道:“不錯不錯,很好吃?!?/br> 她也嘗了一口,自我感覺也挺滿意,“……我剛才要拿過來的時候,你還嫌這嫌那?!?/br> “我哪有嫌這嫌那?” 兩個人在茶幾上的地毯席地而坐,湊在一起吃一鍋煲仔飯,過一場異鄉客的春節。不知何時,窗外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驟雨忽降,繼而刮起了風,撬開未關緊的窗,揚起白色紗簾的一角。 周弋起身,過去抬手把窗關嚴,轉過身看著陳絮,突然說:“要不要喝酒?” 她吃得差不多了,眨了眨眼,“啤酒?” “嗯?!?/br> “那我能喝一點?!?/br> 周弋去冰箱里拎了兩罐啤酒出來,打開易拉環遞給她一個,也不倒出來,直接輕輕跟她碰了碰,“干杯?!?/br> 陳絮喝了一口,下巴抵在膝蓋上,“那時我們有夢,關于文學,關于愛情,關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們深夜飲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夢破碎的聲音?!?/br> 周弋笑了下,點點頭,低聲道:“……北島?!?/br> 她笑意盈盈的應聲,“嗯?!?/br> “我也有一句喜歡的詩……一切都明明白白,但我們仍匆匆錯過,因為你相信命運,因為我懷疑生活?!?/br> 他的語速很慢,帶著一種奇異的懶散與慵閑,在夜色中顯得格外空靈朦朧。 她覺得耳熟,問他,“誰寫的詩?” 他又喝仰頭一口酒,答:“顧城,……他是個天才?!?/br> 陳絮搖搖頭,皺眉道:“……也是一個瘋子?!?/br> 頓了下,她又為難似的沉吟片刻,斟酌著開口,“我發現,你的偶像都是這種人,既是毋庸置疑的天才,又是不能否認的瘋子。梵高是,顧城也是?!?/br> 周弋怔愣在那里,低著頭笑了很久,才說,“可能,因為我也是個瘋子吧?!?/br> 陳絮想了想,認為有幾句話不得不說。 她正視著他的眼睛,非常認真的勸道:“你們學藝術的人都特別敏感,很容易劍走偏鋒,但是你不要太鉆牛角尖了。生活就是這樣的,過去了,就好了?!?/br> 周弋也不知道聽進去多少,一直靜默著。 他本來就跟她坐的很近,又突然往前壓了下,一手撐在她身側的地毯上。她被他嚇了一跳,迅速往后撤了下身體,背部緊緊抵在沙發腿部。 電視機里一片歌舞升平,他整個人都籠罩在落地燈昏沉的燈光下,像是鏡頭拉近取景,臉白白的,眼睛很亮,歪著頭,勾著唇,只一味看著她笑。 陳絮被他盯的心里發毛。她目光偏離開,不知落到何處,試圖轉移話題,“……那個,我去洗碗?!?/br> 說著她就要起身。 他臉上的笑容意味不明,但是沒有更進一步,而是抬手壓制住她的動作,主動站起身來,“我去吧。你做飯了,我來洗碗?!?/br> 壓迫感解除,陳絮莫名松了一口氣。手機提示音響起來。 她撈過來,順勢窩進沙發的角落劃開屏幕,是謝堯亭發過來的紅包。金額是個挺大的整數,附言——給小絮的壓歲錢。 陳絮笑了下,點擊拆開收下。下一秒,謝堯亭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神農架下的小鎮子。 謝堯亭家里算是當地的名門望族,老屋已經有些年頭了,是用當地產的青石磚蓋的,灰黛色的瓦,白生生的泥墻,房梁架的很高。雖然年年翻修,到底有幾分歲月侵蝕下的斑駁感。 按照當地的風俗,剛剛辦完喪禮,撤掉了院子里的靈堂。 叔伯兄弟一連幫忙多日,此刻都在堂屋里吃飯。 他出來躲清靜。 中國人傳統的傳承思想中,要求子女在生老病死方面發揮尤其明顯的承上啟下作用。這幾天,繁雜事物太多,父母年紀大了,又傷心過度,事無巨細只能由謝堯亭過問,他體力透支的厲害。 事情終于算是告一段落,他一手指間捏了一支燃著的白色煙卷,用來提神。一手握著手機,沿著青石磚鋪成的一路走到老屋的后院。 鄉村的夜,除了靜還是靜。除夕,連零落的鞭炮聲都是遠遠地。 陳絮清甜的聲音透過無限電波傳來,“喂——” 他輕輕撣了下積了一截的煙灰,呼出一口灰白色的煙,聲音低低的,“……是我?!?/br> 她聽到他略顯喑啞低沉的聲音,立刻解讀出其中濃重的疲倦意味。她的左心房不受控制的抽了下,問:“奶奶的喪禮都辦完了吧?” “嗯。但是要在這里陪爺爺過年,還要幾天才能回?!?/br> 她懂事的說,“那你要注意身體,不要太傷心了?!?/br> 他低聲抱歉,“對不起,沒能帶你在身邊?!?/br> “沒關系,我能體諒的?!?/br> “有事一定要給我打電話?!?/br> 她低了低頭,不愿意多談似的,“嗯……我收到你給我發的紅包了?!?/br> 謝堯亭抬手按了下額角,笑道:“壓歲錢,今年不能親手給你?!?/br> 陳絮輕聲嗯了下,“新年快樂?!?/br> 他低聲笑笑,“嗯,你也是。一個人在學校嗎?” 她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實話實說,道:“不是的,我……跟一個同學一起過年,剛吃了飯,現在就在他家里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