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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著晚飯。他站在原地,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個很癟的煙盒,在掌心輕輕磕了下,遞過來一支,“別嫌棄,鎮上買的土煙,挺嗆的?!?/br> 謝堯亭接過去,捏在指間。 打火機的款式是最樸素廉價的那種,用的時間久了,綠色塑料外殼上印花被磨掉了,滑輪也變得很澀。他握在掌心里,一只手攏在一起擋住無孔不入的山風,一下,兩下……再一下,終于打著了。 陳絮吃完飯,看到門口晃晃綽綽的兩道身影,連忙起身,從堂屋一路小跑出來,笑著招呼:“你回來……” 謝堯亭就站在那里,身后是一垛子小麥秸稈,摞的很高。 月光朦朧,仿佛從天際流瀉而出,籠罩住他的上半身。他側臉的輪廓像是被剪裁下來的影子,額前垂下的發絲末梢有淡淡的栗色。 聽到響動,他轉過身,輕輕吐出一口煙。 一抹很淡的灰白色輕飄飄的,在夜色中氤氳開來,瑩火之光照亮他的眼眸。 中醫學向來推崇頤養性情,講究氣血調順,陰陽平衡。謝堯亭從小耳濡目染,一直都性格平和,很少有情緒失控的時刻。此時卻無端生出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他不是第一次來到這樣貧窮、落后、荒涼的偏遠地區,更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病例,但新生與頹敗的反差,對于醫者而言,總是有難以言喻的震撼力。 陳絮第一次見他抽煙,驚訝的忘了要說什么,把話都吞了一截進去。 她定定的看他,無意識咬了咬下唇。 謝堯亭指間捏著一支燃著的白色煙卷,見到陳絮啞然的樣子,唇角勾出一點淡淡的笑意,低聲問她,“吃飽了嗎?” 陳絮這才回過神,點頭,“嗯。你……剛才去哪里了?” 徐滄華擺擺手向他們示意了下,離開談話現場,直接邁開腳步跨進院子里。 謝堯亭又把煙卷湊在唇邊吸了一口,輕描淡寫的答:“去看了個病人?!?/br> 陳絮沒有作聲。 她很敏感,直覺上認為他的情緒十分低落,一時之間無話。 謝堯亭低聲安排她,“你先進去吧,外面冷?!?/br> 陳絮:“你呢?” 他揚了揚指間的煙卷,呼出一口氣,“……抽完這根就進去?!?/br> 他的手指修長白皙,指甲修剪的很圓潤,在月光與燃著的煙卷點盞之火交相輝映下,讓人移不開眼睛。 陳絮腳下沒有動彈,仰著臉看他,“我在這里陪陪你吧?!?/br> 他沒作聲,她便默認他同意了。問:“是因為你去看的那個病人嗎?” 謝堯亭聽到她這沒頭沒腦的發問,怔了下。 看到陳絮眼眸中毫不掩飾的關切之情,他簡略的把事情概述講了一遍。末了,他苦笑了下,回答她,“其實,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br> 陳絮:“……我一直覺得,醫生,是既站在生命的起跑線,又站在終點上的人。所以面對生與死,才會更加悲天憫人?!?/br> 謝堯亭回味了下。這樣通透又仿佛歷經滄桑的一番話,很難想象,竟然是從眼前這個不滿二十歲的年輕人口中說出的。 他目光怔忡,又吸了一口煙,勾著唇角笑了下。那笑容里就帶了點意味不明的自嘲之意。 “原來中醫也會抽煙呀?”似乎覺得談話太沉重,陳絮換了個話題,低著頭看地面,問。 謝堯亭被她這種理所不應當的語氣逗樂了,笑道:“怎么,你之前對我有什么誤會?” 陳絮看他一臉促狹笑意,不肯吭聲了。 謝堯亭抬手輕輕撫了下她的臉頰,低聲解釋道:“小時候,為了舒筋理氣調養聲息,我曾經跟爺爺學打太極拳。印象特別深刻的是,他打完拳之后,偶爾會抽煙。煙草,其實算是一味藥材。用得好了,也能疏肝、宣肺、醒脾。但是,世間萬物都有一個度,中醫從本質上來說,講究節制?!?/br> 陳絮聽得興趣盎然,睜大眼睛問:“你還會打太極拳???” 謝堯亭看她提煉出這樣的重點,有些哭笑不得,滯在胸口的那口郁氣也得到紓解了一樣。他隨手在門口的土墻上熄滅了煙卷。轉身往院子里走進去。 陳絮背著手跟在后面,一疊聲的揚聲要求,“……你什么時候教教我吧?!?/br> 謝堯亭把大家召集在一起,簡單做了分組,布置了明天的任務。有幾戶人家住在較遠的后山,需要分別把這次帶的藥品送過去。 起風了。 氣溫仿佛瞬間大跳水,寒氣逼人。 謝堯亭覷了眼外面,“要變天了。明天大家早去早回,不要在路上耽擱。我們下午就返程?!?/br> 外面山風呼嘯而過。吹動樹枝,嘩嘩作響,林槐縮著肩膀跑過去關上堂屋的門。涼意無孔不入,從四面八方侵襲過來。 啪嗒一聲,屋里頂上唯一那盞昏黃的電燈泡滅了。整個山村徹底陷入黑燈瞎火。 林槐低咒一聲,“cao,停電了?!?/br> 村支書送過來一兜蠟燭,長短都有,參差不齊的。 他顯然很有經驗,頭頭是道的分析,說可能是大風把電線刮斷了,一時半刻之間也找不到是哪家出的問題,只能明天白天再去排查檢修了。 年輕的志愿者們各自散去休息。 條件有限,男女各一間房。床具不夠,大家用地鋪和睡袋克服了。 陳絮睡不著,她坐在堂屋的竹凳上,把出發前隨身攜帶的丑橘拿出來。她小心翼翼的用刀子剝掉頂部,把橘rou掏出來放在一邊,然后把一截小小的白色洋蠟填了進去。 謝堯亭收拾完畢,看到還有亮光,于是出來做最后的排查。 “怎么還不去睡?” 陳絮托著腮,正聚精會神的看那盞小桔燈??吹绞撬?,她壓低聲音道:“以前讀初中語文,學過冰心的,當時就特別想做一盞?!?/br> 謝堯亭與她隔著燈,相對而坐。 因為怕吵到別人,他的聲音也放的很低,“明天,你跟邈邈一組去后山的小滿家,有問題嗎?” 陳絮:“沒有。我剛好找個機會跟他把話說清楚?!?/br> 謝堯亭默聲笑了笑。 陳絮沉吟片刻,雙臂交疊在一起,腦袋擱在上面,開口傾訴道:“其實,我覺得江思邈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