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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利利地來到這哪怕可算是千瘡百孔的人世間,走一遭,瞧瞧風景,感受生而為人那無限的歡樂與哀愁。 然而很多愿望,也只能暫且埋在心底。他們到底不是鄉野間的村夫村婦,提起行囊便能四海為家。 夫婦二人都是一夜無眠,二人緊緊摟在一處,閉著眼睛,五指交纏,分享著彼此的體溫。 這一刻,在王玉溪的心中,世間一切都不如這小小一方榻席美好,這是他生命中最最濃厚沉重的色彩。他偷偷睜開眼,只見月光溫柔地泄在周如水面上,不由湊上前去,在她臉頰上輕輕一個吻。 感覺有些癢,有些甜,周如水閉著眼,在他懷中笑了,睜開眼來,便見王玉溪緊緊盯著她,黝黑的眸子亮得不可思議。他還又湊上前來,就貼著她的臉問:“阿念歡喜?” 周如水以臉蹭他,二人的臉頰貼在一處,都是如玉的顏色,她輕輕答:“歡喜?!闭f著,與他交纏的手指稍稍用力,甜滋滋地說道:“方才想了許多,也不知這一胎是男是女,遂就念頭不斷,就想與你子孫滿堂?!?/br> 說這話時,她一雙眼都彎成了月牙。王玉溪盯著她,彎唇一笑,“彼時你我便是老夫老婦了?!?/br> “老夫老婦又如何?彼時你我還這般摟在一處,老皮老臉的,也互相歡喜?!?/br> “我之一切,均是你的?!?/br> “那,夫君歡喜么?” “原以為心中持靜,已達物我兩忘,事事可淡然處之,卻每遇夫人,心中盈盈,特是今日,別是歡喜?!?/br> “若非不許,真想與夫君不醉不歸?!?/br> “真是胡鬧?!蓖跤裣乘谎?,笑得溫潤。 周如水也笑,不由說道:“這倒叫我想起了一樁事兒,早年王兄方在宮中種下杏樹時,曾與我一道埋了幾壇子酒在西苑的杏樹下頭。也不知王嫂賭氣伐樹時有未瞧見,那幾壇子酒可是我親手封的,彼時力道小,弄起來可費事了,莫要被砸了吧!”說著,她真就咂咂嘴,全是一副孩子氣的模樣,若是不知的,只當她是個嬌嬌,美艷如桃,快樂似雀,怎能瞧出是要當母親的人了。 知是周如水懷胎,錢閭自然不敢多加打攪。直是守在官署外,就坐在牛車上辦公,全無懈怠主持著城中防御。待得知女君起了,才端正姿態,拜門入內,不知的還當這官署是周如水的公主府。 錢閭一心求著周如水歸鄴,卻這次他拜門而入,只見王玉溪與周如水各居一側,幾案之上,已是擺上了丘縣輿圖。二人聚精會神,不時凝眉望住夏魏聯軍如今駐軍所在之處,見他來了,不過招招手,直截就問:“一夜過去,閭公可有退敵之策了?” 王玉溪堪堪朝他看來,直如真神仙中人。他一丈夫也不由晃神,更是被問住,一時倒不敢再提勸歸女君之事,直是朝他一揖,認真答道:“夏魏聯軍如今屯兵天水城,兵強馬壯,擁兵二十萬之眾。然吾丘縣,戰馬不過三千,兵不過三萬,眾寡不敵,若待援軍,怕也不及。如此,臣已聚齊縣中百姓,收聚縣中牛驢。彼時,夏魏聯軍若是攻來,臣將以牛驢相連,堵住自家退路。彼時,兵無退路,自有必死之心,便是眾寡不敵,亦可以死繼之?!?/br> ”置之死地而后生么?”王玉溪沉吟,端的是不動聲色。 聞之,錢閭颯爽一笑,堪堪道:“茍利國家,此身何惜?” “然這卻不是必勝的決心,閭公豪氣干云,卻忘了昨日女君所言么?”王玉溪淡淡看他一眼,暖風刮入窗欞,他如玉纖長的手指輕輕敲向幾案之上的輿圖,風華瀲滟的眸子微微一瞇,望了一旁默不作聲的周如水一眼,一字不落,將周如水昨日的話,慢慢重復道:“天水城被破,鵬城亦丟,如今丘縣橫在這兒,便是北疆的最后一道屏障。若是再攔不住敵賊,吾周再無天險,北面疆土將一敗涂地,只有敗退的份。遂這一仗,只得贏,不能輸。若是輸了,便是尸山血海,國破家亡?!?/br> 言至此,他才抬眼,又望一眼錢閭,語重心長地說道:“咱們生而不易,便是死,也當死的值得?!?/br> 他望向錢閭之時,半邊的側臉便展露在透窗的光線之中,清雋無雙,如月如仙。周如水水色瀲滟的眸子望向他,不知為何,因他的話胸口guntang之際,又有一絲難以言說的莫名擔憂涌上心頭。 彼時,便見錢閭一怔,又是朝王玉溪一揖,神態也更是恭敬,開口問道:“如此,公子可有妙計?” “不過想起幾樁往事?!蓖跤裣豢芍梅?,平緩的語調中帶著天生的清貴矜持,直是頓了一瞬,才慢慢說道:“早些年,夏國國力全未有如今昌榮,若問它為何落敗,便是因天災無情。據聞,朝和十七年,夏國之中,一夜之間,河溢通泗,大水如猛獸過境,以至夏地大半城池溢入水中,千萬余家不復生還。如此,夏國勢力一蹶不振,比起旁國,整整倒退十年不止?!?/br> 錢閭聽得一怔,周如水心中亦是咯噔一聲,只覺胸口一時間被憋著了一口氣,上不去也下不來,隱隱發悶,談不上痛,卻是周身的不爽利。 如此,就聽王玉溪繼續道:“如今之勢,非困敵便能自保。不光北境,西疆亦險。唯有將北境敵賊全軍剿滅,才可滅敵賊士氣,亡周旁小人之心,得一時之息?!?/br> 自古弱國無旁友,若是周國節節敗退,再無防御之力,怕是不止夏魏,旁國也將見利起意,群起攻之,到時,群狼攻來,周土真就成了一塊腐rou了。 錢閭哪里不知,只是無法,如今聽還有絕佳之策,意動道:“遂,公子的意思是?” “以水代兵?!巴跤裣赜谐山M,說著,伸出指來,指向一旁的丘縣輿圖,勾唇一笑,眸色幽淡,慢慢說道:“如今,夏魏聯軍已駐扎天水城,攻破鵬城,論士氣高漲,丘縣不敵。論地勢,卻有翻手亂局之機。若,在此引丘山谷水兩道,夾塞其中,引河、溝水淹灌鵬城天水二城,余下敵軍再盛,亦是神仙難救?!?/br> “然,若從丘山引河,整個丘縣亦將不復焉!“錢閭愕然,他本非是武將,不過稍通兵法,這幾日與部下議過無數御敵之術,卻從未想過水攻之法。一時也是緩不過神來,先想他不過想以性命相搏,王玉溪卻以城相搏,這法子,是要直截把丘縣也淹嘍! 想著這遍地的良田,想著百姓難得筑起的家宅,他真是不忍,卻又知這法子比他這硬撐強過百倍,這才是真真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一陣思慮之后,錢閭倒是遲疑道:“然,夏錦端雖為女子,卻也謹慎,屯兵天水城不假,卻城外更有十萬兵卒。若是水淹,城外兵卒可居高山避險,怕是傷亡不大。如此,也是紕漏!” “引她攻來便是?!蓖跤裣戳斯创?,回身朝周如水一笑,淡淡道:“放出風去,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