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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便就愈廣,就可為寧川城多謀些財多謀物,雖不能永葆長久,卻也還能解城中燃眉之急。更何況,我早便答應了娘親了,我要保柳家十年的富貴安康。遂我給他們富貴,給他們錢財,我就等著他們利欲熏心地將我趕出家門,我就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在富貴中迷失混沌落入陷阱,看著那如山的財富生生將他們逼上絕路。十年,我整整謀劃了十年,也不人不鬼了十年,有時候,我也不曉得自個到底是誰?柳家對我是養恩,我報了十年。寧川城對我是生恩,一日寧川困境不解,我便無以松懈。遂我一心解寧川之難,我以柳鳳寒的身份接近你,就是為了求鳳闕。終于我得到了鳳闕,打開了你們周國的寶庫,卻寶庫中的金銀還不及運及寧川,祖父便病逝了。不光如此,夏人更是察覺了這一切,察覺了你周國的寶庫實是入了我寧川的囊中。你知這意味著甚么么?意味著我寧川重蹈了你周國的覆轍,懷璧其罪了!我自以為,我知日月星辰之浩瀚,明春秋之興敗,我終會成為那個真正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人。然而,我終是敗了,寧川城也要敗了,我著手經營之事業,我勞碌之所成,到頭來,不過都是虛空,都是捕風?!?/br> 言至此,他抬手一揮,面上的黃金面具轉而不見,他又在對她笑,這笑極是清澈,極是真誠,也極是坦蕩,就像是碎裂的人兒,慢慢歸攏合一。 卻也漸漸,他的身影慢慢變得模糊了起來,他的聲音也好像越來越遠。夢境中,天地變色之間,周如水只聽見,他在無比深情地朝她說道:“我原本想,我將寶藏奪回去了,便也算是還了這生恩了,便可不做那風淺樓了。我想不再戴著這面具,我想做個光明正大的人。然而,我終是回不去了,我是寧川城人,城將破,我為少主,唯有死戰。我亦并不怕死,怕的只是死無愛我者,只是世人不知我所做為何。我身在煉獄之中,一生不得以正臉示人是我的悲哀,遂我對你如此無情,卻仍盼著你莫要忘了我。只你若還記得,我便不枉來這世上一遭。畢竟我心中曾有過你,至今,亦仍有你?!?/br> 第216章 機關參透 風淺樓的聲音飄忽殆盡之時, 他的身影也恍恍然化成了煙霧,緊接著, 周如水耳中惺然一響,終于醒過了神來。然她渾身疲憊, 仿佛入車馬碾過, 實在無力睜眼。卻她神思清明, 所見所聞均是入心, 真真叫她恍若隔世,又若大夢初醒。 萬千心緒涌上心頭,她一直視風淺樓為昏懦之輩,殘暴之徒, 短視之夫,卻如今, 她才知他的豪奢成性是假,他的狠戾無情也是假。他要殺她剮她,卻到頭來, 他又可以命護她。他奪了她周國的寶藏,卻也因此, 禍水自飲,福禍難斷。 迷糊之間,她忽然就想起, 當年在柳家門前,柳鳳寒撩袍跪地,叩首三拜。第一拜, 他道:“娘親,孩兒不孝!”第二拜,他道:“娘親,孩兒去矣!”第三拜,他道:“娘親,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從此以后,孩兒再也無家!” 彼時她想他孤零一人,十分心酸。卻如今再去回想,才知這話是為何意了。 他道他自個不孝,不孝在哪怕他信守承諾,保了柳家十年的富貴,但自打柳家人對他出手,他被逐出柳家家門起,他就不會再放過柳家了,他將會肆無忌憚地討回一切。他把所有的不平,所有的苦楚都化作了仇恨,他要親手毀去柳家所有的人,毀去柳家全部的基業。哪怕這基業,也是他辛辛苦苦不辭萬難賺來的。 更那一刻起,當他真正轉過身去與柳家家門背道而馳,他的娘親也算是真的死了,他與她唯一的牽連就此就斷了,斷的一干二凈,再難回還,只剩愈來越模糊的回憶。 他就此徹徹底底地成為了寧川少主,他必須守著一座空敗的金山,就如涼雨會知秋一般,他的心中或許也明白,寧川內里空虛,防守無人,實則頹局早定。哪怕他費盡心機,力挽狂瀾,等著他的,怕也仍是無力回還的結局。遂他道自個何日慘死都不必埋葬,便是曝尸原處,遭人鞭撻,也都無所畏懼,亦是甘愿受著。 畢竟,寧川城不過區區小城,當年若不是城中異士萬軍難敵,如今,也不會有寧川城的存在了。遂寧川城的存在原本就遭人妒恨,想吃下那一方小城的,便是她的先祖也在其內。更往日里寧川城如何的作威作福,實則便是如何的遭人妒恨。這妒恨,是礙于它強大的威懾才得以隱忍不發的??扇粲幸蝗?,旁人知曉了寧川城內里的虛空不濟,那寧川城的大難便也就不遠了。那時的寧川城,就像一艘巨大的破敗的船,在命運的波濤中飄蕩已是岌岌可危,若再起了風浪,便只有翻覆的命運。而作為寧川少主的他,首當其沖,除了殊死一搏,毫無退路。 念及此,她又想起了前些日子,她尚在鳳尹縣,在樹下暢飲桑落酒時,柳鳳寒原是叼著根樹葉靠在樹邊閉目養神,卻不知怎的,他忽就看向了她,眉目英美,瞧著她就輕輕地笑,忽就盯著她,居高臨下地感慨說道:“雖道你成了個酒簍子,卻倒也算是自由自在,可人憐,猶讓人愛?!?/br> 彼時,她撇撇嘴,懶得聽他胡言亂語,朝他揚了揚手中的酒壺,變著法忽悠他,只道:“那是因了你的酒好?!?/br> 她這話音落下,他也不過聳聳肩,摸摸鼻子,忽就又踢腳邊的土,仰頭看天,一面瞇眼,一面朝她繼續感慨:“都道何以解憂,唯有杜康,然到了我這兒,再好的美酒也無用。便是憂解了,事仍在那兒,還不是繞不過么?要我說啊,我還是羨慕早些年那名滿天下的轡陽丘郎,那可是個醉鬼不是?但人家可是逍遙瀟灑,萬事不關心。乘鹿車, 攜壺酒, 平日里就命個下人扛著個鋤頭跟著,旁人去問,他倒好,竟道鋤頭十足必要,死了便掘地埋了我!如此隨遇而安,向死而生,無牽無掛,倒就成了名士之流了?!?/br> 彼時,她并不知他身份,更不會知他心中憂愁,只當他在勸解自個借酒雖能忘憂,卻無法解事,又是真真傾羨轡陽丘郎的名士之名,便就不以為然地回道:“世間名士,首當其沖,該是言行合一才是。我卻聽聞,那丘公道是生死無畏,真當死,掘地埋了便是。然,實在臨死之期,他可是十分眷眷不舍的,不光拉著妻兒的手纏綿難放,便是家中的錦帛都一一在數,細細分了個一干干凈。想然,他心是豁達,卻真到了那節骨眼,仍是放不下了,留戀人間阿堵物了。遂,你可羨他一時闊達,再往后的便就不必了?!?/br> 她一句話,將他的話頭堵了個干凈。如今想來,知他心苦,更是難受至極。一時之間,心中悲慨之情如是萬丈銀堤破海而過,終于,猛地便睜開了眼來。 這一睜眼,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