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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淡的模樣,徑自飛鴿傳書向宮中求醫。 哪想開春前, 宮中的醫官不但尋來了,跟來的還有位不速之客。 彼時, 春日漸近,灰喜鵲在枝頭唧唧叫著,周如水坐在亭中, 任著王玉溪為她畫眉。二人感情極好,自隱居山林起,青黛便幾乎歸于王玉溪手中, 他畫工也了得,淡淡一筆,便如遠山。 偏就這廂,不遠處傳來陣陣腳步聲。近了,便聽一女郎格格一笑,不請自來,慢悠悠道:“久日不見,卻不想,泠冽如三郎亦會為婦畫眉!”這聲色,十足的熟諗,也十足的侵略。 然,王玉溪恍若未聞,如是老僧入定,只顧著將手中的青黛放回幾上。 見此,周如水反起了好奇之心,挑了挑眉,抬眸朝外看去。這一瞧,首當其沖便聞著股濃稠香味,一時之間,她也說不清這是何種香,只知其中一味定是牡丹。再抬眼,便見一妝容精致的女郎披著絳紫斗篷疾步走近,入了亭中,抬手就將發上的兜帽解下,那模樣,端的是盛妝艷服,豐肩軟體。 就見那女郎眉目妖嬈,冷艷至極地朝她一笑,直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瞬,先朝王玉溪福了福身,半真半假地道:“妾聞公子染疾,心中切切,便才顧不得禮數,跟著一道來了?!闭f著才又朝她看來,故作親切道:“jiejie突兀見我,不見怪罷?” “jiejie?”這一聲可真是意味深長,暗含冷箭了。 聞之,周如水勾了勾唇,頷首微歪,亦也朝她打量,明澈的杏眼熠熠生輝,只微微一笑,便嬌羞若杏花煙潤,待她的目光在女郎那大紅斗篷下繡著的五爪金龍上打了轉,已是心如明鏡,毫不客氣,瞇著眼道:“夏女君可是在說笑么?本宮乃周室獨女,可未有甚么阿妹的!您這一聲,本宮可當不起吶!”說著,她便輕笑著推了推身側的王玉溪,站起身來,十足懶慢道:“夏女君既是來見夫君的,便該由夫君招待才是,吾若在這,忒的礙眼?!边@礙眼二字說得極重,也不知是在道自個,還是在道不請自來的夏錦端。 言罷,她嬌美的眉目便是一轉,不再理她,轉而朝趴在遠處門框邊,正悄悄朝這頭瞅著的王子楚招了招手,笑瞇瞇道:“小五來,與阿姐一齊,去山下食糖糕?!边@聲音脆脆,十足的柔美好聽。 聞之,王子楚雙目一亮,炮杖似的便邁著短腿跑了過來,一把抱住周如水的腿,待一抱穩,便學著周如水的腔調,仰起腦袋笑瞇瞇朝王玉溪道:“子楚與阿姐下山啦!三郎自個待客罷!”說著也不顧王玉溪與夏錦端,拽著周如水便往亭外走,一面走著,還一面不嫌事大地道:“一年到頭總有姑子纏著三郎!三郎都成親啦!怎的就不害臊?” 這話已是極重,是明著罵夏錦端不害臊了。卻偏生,經由他小小個人兒奶聲奶氣說出口來,饒是夏錦端神色一凝有些憤憤,終也只得一笑,全當童言無忌。 更周如水領著王子楚說走便走,倒真是打亂了夏錦端的算盤,留著她一時無措,真愣了一瞬。想她做慣了夏國第一美人,也知周天驕素有美名。如今一見,也是驚嘆,未想這周天驕竟生得如此明艷,那精致五官,無雙姿容,與她相比倒真是不分伯仲!更這嬌蠻任性說走就走的性子?倒是壞了她起初的打算了! 她心思一動,轉瞬就變了神色,原先的算盤落了空,如今這境地,便只得另起爐灶,拖住王玉溪才是。 遂她眸中凝滿了水光,再抬眼時,已是目中憐憐直對上王玉溪審視著她的目光,又是一福身,曲著膝,十足委屈道:“公子怎的一絲也不理會妾身?公子可知,這些年來,知您重病,知您亡故,妾身心中多少擔憂?后又知您迎娶周室女君,妾身更是痛徹心扉!”言至此,她真真便落下了淚來,眉眼含情,脈脈看向王玉溪,哽咽道:“當年公子婉拒妾身,是以身弱不愿拖家累室。但如今,公子安然,卻公子早將妾身忘卻,轉娶她人!為何公子才高敏銳,竟不愿知,妾之所以苦等公子,從非一時心動所致,全因情根深重,唯公子旁人而不能解。如今,妾年華逝去,年已十九,哪怕公子已有妻室,妾仍不改初衷?!闭f著,她直是雙膝一軟跪在了王玉溪身前,哀哀可憐,嬌弱求道:“遂,妾不敢妄求妻位,甘愿為滕侍候公子左右!但求公子憐惜眷顧,成全妾身這一番心意!” “為滕?”因她這話,王玉溪直是彎唇笑了,寒風輕輕吹過他的衣裾,他如是從天而落的神祗,風姿祁秀,長身玉立站在她面前,望著她的目光十足的薄涼,全未有半分的動容或憐惜。他慢悠悠地退了兩步坐回榻上,居高臨下看她,全不顧她因蹲跪在地冷得打了個哆嗦,他慢悠悠地道:“夏女君這戲,有些過了!” 因著夏錦端走進院來,旁人都遠遠地停在了百米之外不敢來近,遂這四下極是靜廖,風吹葉動之聲颯颯入耳,襯得王玉溪的聲音格外的清冷,格外的無情。 原本,夏錦端這話中真假參半,也非是全心全意。然當她真體味出了王玉溪這徹骨的絕情,夏錦端原先生生擠出的淚倒是真真止不住了。 她便就跪著上前,生生挪去王玉溪腳邊,扯著他的衣裾,淚眼朦朧地死死望住他,有些憤慨,壓抑著道:“周天驕待您之情便是真?妾身待您之情便是假?天地間何有這般的道理!妾身對您日思夜想,一片真情,只恨無由廝近!卻到頭來,不過分文不值!全被公子視若無物!這般也就罷了!公子之才,仰觀俯察,莫不洞澈,實可堪天下!然,公子偏生就為一婦人!為一婦人隱居山林,日日沉溺畫眉俗樂!妾身見之,實在難堪!” “難堪?”王玉溪斜斜瞥她,神色不動,聲音幾分暗啞,哂道:“閨房之內,夫婦之私,有過于畫眉者甚矣。夏女君這便難堪,何以對府中諸多面首?”言至此,他微一使力,不著痕跡地躲開了夏錦端的手。隨手捏起幾上放著的幾只山核桃,滾在指間,毫不留情,繼續說道:“如今這當口,夏忌因你聲名狼藉,頗失君心。你卻來尋吾,是以真情為由,又愿委身為滕,實與常理不合?!?/br> 他這話語焉不詳,卻真真戳在了關節,叫夏錦端心中一抖。面上的故作的嬌柔一瞬便就沉為冷色,凝著眉道:“公子隱居山林竟也耳目不閉,妾身家中之事,朝中眾臣都蒙在鼓中,您遠在周土竟是洞悉分明,實是驚人?!闭f著,她也知哭憐全已無用,面皮一冷,直是吸了一口氣,冷著神色站起了身來,拂了拂衣裙,再不遮掩地堪堪看著王玉溪,一副交易做派道:“公子與妾身既均在這河中游,何不就到妾身這兒來?妾身這兒,可比周天驕那結實多了!更妾身私欲是有,卻待公子全是不同。若為公子,便是折了篙櫓,也是再所不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