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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她擲地有聲的一席話,王玉溪挑唇輕笑,眸中劃過寵溺之色,只覺她向來有急智,不過須臾,條理分明,面面是理,未有甚么是不妥的。 桓淞亦朝她看來,沉默一瞬,忽的爆出洪亮的笑聲,胸膛起伏,中氣十足道:“可有人曾言,千歲肝膽甚似太子?”他所言之太子,自然是已薨的太子洛鶴。 周如水挑了挑眉,黑白分明的眸中透著善意,搖首道:“不曾?!庇值?,“母后曾言,吾與二兄更像些?!?/br> 對她的話,桓淞不可置否,他眉頭微挑,又問她:“千歲一言以避兇,卻擅以毀佛鑄矢,便是蒼天有好生之德,善佑鵬城百姓。君上若知,豈能不怒?” 桓淞不眠不休撐了這么些日,疲乏雖甚,卻始終緊繃著根弦,并不糊涂。往日里的莽撞少年,早在飽嘗過宦海艱辛后,知是朝堂兇險更甚戰場。 見他老jian巨猾,尚有余力與她扯這油皮,周如水輕輕笑了,黑白分明的杏目斜斜看他,好整以暇地慢悠悠道:“非常之時當以非常之法,若是君父怪罪,便都歸在本宮頭上便是了。早先魏擎自吾帳旁被他魏人殘殺,吾便已是無辜遭禍。如今再多些罪過,也未有甚么大不了的?!闭f著,她信步走上前去,看向城外,眸光沉沉,補充道:“事急從權,桓城主只放膽吩咐下去便是了?!?/br> 她坦坦蕩蕩便接了這岔,眾將士皆是一愣,只覺她雖是美人,卻添著強氣正氣,看她的神色也多了幾分鄭重。 彼時,天色已黯,暮靄沉沉。眨眼間,光線便慢慢沉浸入了黑暗。 得了她的允諾,桓淞最后的一道顧慮也松了,忙是吩咐部下領隊收銅煉矢。一旁,王玉溪亦朝恭桓吩咐,“你亦前往,若遇違抗的百姓,就將他們押去傷兵營中。便問他們,若無矢弩,鵬城百姓以血命相搏又能抵抗得了幾時?”說著,他又看向桓淞,問他道:“桓老,敢問如今鵬城戰馬尚余幾許?” 他話音未落,便聽周如水一聲驚呼,接著,火光燎紅了半邊天幕,魏軍的戰鼓聲轟然響起,又急又沉,大地都似在震動。 眾人倉皇望去,便見方才偃旗息鼓的魏軍,又一次朝鵬城攻來了! 第169章 孤光點螢 夜色濃稠,大地被掩映在一片火光之中。魏軍的戰鼓聲響起, 整齊劃一的馬蹄聲橐橐作響。城外轟鳴, 城墻上反是愈發寂靜了起來。眾將士無聲地奔走了開來,方才打著盹的士卒頃刻間便瞪大了眼, 抓緊了手中的長矛。 不多時, 壓陣的魏軍之中,一架全副鎧甲的戰車自一眾重甲騎兵的護衛中緩緩而出。魏旗在戰車之上隨風搖曳,魏公子津身著筩袖鎧立于車前,胸背甲片聯綴, 雖兜鍪深隱其面, 然威武若不可陵。他朝城上一望, 對及雙目赤紅立在墻頭的桓淞,一拍手, 便命兵卒將一眾被五花大綁的俘虜押至于陣前, 神色囂張, 朗聲大笑著叫陣道:“蒼髯老賊,還不速開城門束手就擒,汝若不降, 吾必誅殺汝子!” 一眾俘虜不過十人,桓淞的獨子桓沖被推在最前。他顯然已受過刑罰,蓬發垢面,血跡斑斑。魏津囂張放言后,兩名魏兵拉下了桓沖口中的粗布,便執起尖箭抵在了他的咽喉, 正是逼他勸降。乍然如此,桓沖干咳欲嘔,他硬是嘔出了一口血,才在魏兵的催促下仰頭望向了桓淞。 桓沖與父親桓淞長得極像,如今一雙眼睛亦是通紅,他沉沉的雙目中寫滿了悲戚,父子相望,默默無聲,卻似有千言萬語。 須臾,桓沖才動了動干裂的唇,聲嘶力竭地朝城墻上喊道:“父親,兒不孝,無能受擒,以至于如此相見?!闭f著,在魏津傲慢不可一世的冷笑中,他直是涕淚交加,悲痛著哭叫道:“自古戰時不殺俘,然魏人心惡,同行二百余人皆命喪,唯留吾等逼陣前。兒茍活至今,是因兒子謹記,吾桓家世受周恩乃有今日之榮,遂雖遭毒刑,亦未有半分泄機之言,今命將歸九泉,望父親萬萬珍重?!?/br> 桓沖話未說完,魏津已是色變,他哪里能想到,早先在他面前痛哭求饒無有半分男兒氣性的桓沖真到陣前卻變了臉,鐵骨錚錚,竟當陣報信!如此一來,豈不是白漲了周軍士氣?他火冒三丈,喝令兵卒放開桓沖,一腳就將桓沖踹翻在地。一旁,一兵士更是揮出長劍,一刀砍下了一周俘的頭顱,鮮紅的血液噴濺而出,血淋淋的頭顱正正落在桓沖的眼前。魏津一腳就踏在了桓沖肩背之上,視他如螻蟻,陰沉冷戾地喝罵道:“若再不求降,這便是你的下場!” 魏津陣前殺俘,城墻上下,周國將士皆是憤慨,桓淞目中含淚,怒火交加,更是呲目欲裂,他恨恨叫罵道:“魏賊小兒,汝等興無名之師犯我疆界,今又殺俘,在吾陣前狺狺狂吠,厚顏無恥!天下無二!” “周先棄約,殺我太子!我奉詔討賊,何謂之無名?”早在昨日,魏太子擎莫名死于周人之手的消息便傳遍了諸國,魏軍自恃師出有因,必叫周人血債血償。這般,周國便如點燃了的蠟燭兩頭都在燒,蠻賊氣勢更壯,魏人愈加囂張。魏津更頗是得意,再次拽起桓沖,將他扣跪于地,又一次威逼喝罵他道:“狗賊,速速勸降,若再胡言,要了你們的狗命?!?/br> 桓淞父子管轄鵬城多年,為人隨和,寬恕待人,斷案別是公正,從不濫用刑,亦不枉法。更往日若遇蠻賊滋擾,因桓淞年邁,多是桓沖身先士卒,所向披靡。遂二人向來得民心,上至軍中,下至百姓,無有不愛戴尊重的。如今眼見桓沖受難,將士們紛紛紅了眼眶,桓淞腳下微顫,拄著劍的手背青筋暴起,死死盯著桓沖,心中早已流下血淚,臉孔卻冷,硬挺著背脊,忍痛高吼:“沖兒,吾桓家的祖訓你可還記得!” 聽及桓淞所言,桓沖霍然抬眼,他的面上血rou模糊,一雙眼卻黑亮得嚇人,在火光之中更透著決絕。因是魏津踩著他的麻筋,他身如篩豆,抖個不停,竭盡全力才撐起半邊身子,啞著嗓門朝城墻上喊:“便是以我血rou為墻,也不叫賊人近我周土分毫!”這一聲聲嘶力竭,如是絕唱。果然,他忽的就使出了猛力,狼狽地甩開魏津,不顧一切毫不猶豫地沖向了一旁舉著劍的魏兵。 電光火石間,桓沖倒在了血泊之中。魏津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方才沖上前去氣急敗壞地探桓沖的氣息。便見桓沖一動,余下的周俘亦無有貪生怕死之輩,他們悲痛交加,皆是跟著桓沖喊道:“便是以我血rou為墻,也不叫賊人近我周土分毫!”說著,均朝利刃沖去,一個個倒在了血泊之中。他們茍延殘喘至今,不過是為再看一眼周國的城墻,如今余愿已了,如何也不能給魏賊可乘之機。 “少主!”“阿兄!”“大伯!”無數的哭喊聲自兵士中傳出,這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