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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衣袖放下,神色已歸從容。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口細白的牙齒,朝周王斂衽施禮,斂著眉目輕輕說道:“阿爹,兕子歸宮去了?!?/br> 她話音親昵,容色嬌媚,周王蹙著的眉頭微微一松,朝她擺擺手允她退下,心思也落在了糧秣之事上。 一時,直是愁上心頭。 欲戰必先算其費,少府成日里哭窮,連道臺都造不起,他哪來的銀子御敵? 周王這難辨的神色,周如水并未顧及。因著匆匆離去,也未碰著那趁火打劫來的魏公子擎。 想那魏公子擎深受魏君喜愛,追溯緣由也有其甚懂眼色之故,他旁的不行,看人下菜碟的功夫確是如火純青。 蠻人擾周,他亦得了消息,這便也匆匆向周王遞枕,起身一長鞠,道是蠻人六大部族聯盟實非善茬,又交周王魏君親筆國書一封,以魏太子之名,使魏周聯合,共抗蠻賊。 所謂同盟,最好最緊密的法子自是聯姻,遂魏公子擎再向周王求娶周天驕,以示其誠心之意。 這次第,周王真未駁他,反是陷入了深思。 國庫空虛,大敵當前。 深通權謀的周王自然明白,周魏嫁女娶婦,長為兄弟之國,是伐擊蠻賊最省力的法子。 他向來疼愛周天驕不假,因王家之事對她屢生不快亦不假,如今這當口,他左右思量,倒也想不出這周國上下還有誰與她最是匹配。如此想來,聯姻倒也是個不錯法子,往后兕子便是魏后,周魏亦可永以為好。 恍惚難定的心思稍稍安下,寂靜無聲的宣室之中,周王手持朱筆,墨色漸漸在錦帛上渲染開來。 翌日登朝,魏公子擎再請,周王終是笑而應允,準以聯姻之法,換取江山穩固,北境長安。 婚約既成,群臣一片恭維,魏公子擎更是喜笑顏開,澎湃難抑。 唯有公子詹俊美的臉上冷若玄冰,陰森地盯著公子沐笙那空蕩蕩的朝位,舌尖惡狠狠地抵了抵下牙膛。 回到府中,他的腳步終現了急促凌亂,再聽門坎后傳來聲響,忙是回首看去。 這一瞧,目光一黯,直氣得踹翻了憑幾,朝那走來的內侍喝問道:“做甚么吃的?王玉溪呢?” 內侍被他嚇出一身冷汗,唯唯應話,“王三郎雖是昨夜歸鄴,卻今個王府大門緊閉,奴才請了嵩翁去探,道是……”內侍悄悄瞅他一眼,低道:“道是王三郎昨夜嘔了血,現下尚昏死著,也不知救不救得回?!?/br> “嘔血昏死?”公子詹抬眼看他,眉梢眼角盡是冷然,直是鋒利如狼。 “怕真是久病,那血都是烏的?!?nbsp;內侍又道。 王玉溪往日便有體弱的名聲,公子詹卻從來不信,今日一聽卻起了猶疑,黑著臉,心中如攤著灘淤泥, “難不成,他真染了風痹?” 沉默了一會,公子詹眉頭緊攏,繼而又問:“那周沐笙呢?他那頭孺子牛今日怎會不參朝會?” 這聲更戾,內侍承不住他的戾氣,膝蓋一軟跪了下去,小心翼翼回稟道:“昨兒個千歲去了二殿下府上,鬧著要放祈天燈,后頭又在風口上飲了幾杯,腳步不穩,險些摔下山去。二殿下自然去救,護著了千歲,自個卻摔斷了腿骨。想是夜里又著了涼,今早都燒糊涂了,哪還上得了朝,芃氏正哭著呢!” “他病得倒真是時候!”公子詹冷嗤,眼中烏沉沉的,瞇了瞇眼,咬牙道:“把邱公送去,將他弄醒!” 說著,又默了一瞬,目光微微瞥向腳邊碎裂的玉壺,眉間浮上陰沉,一壁往外走,一壁說道:“去給我好好查查王玉溪?!?/br> 他倒要弄明白,這王三與魏擎,哪個才是火坑? 婚事一定,周如水便愣了神,撲伏在枕上,呆呆看著帳前散著幽光的夜明珠,若凝脂的肌膚白得煞人,只露出一雙幽黑的眼,太靜,靜得叫人心慌。 瀞翠與夙英自是明白周如水心中的苦悶不愿,均是哭成了淚人,偏生無計可施。 周王自也算準了周如水心中不愿,遂婚事一定,便令周如水好生在宮中待嫁。遂華濃宮外頭的侍衛全換了輪新,嚴實得同個鐵桶似的,連只蒼蠅都飛奔不出。便是公子詹幾次來見都被攔在了宮門外,全是與幽禁無異。 幾日來,周如水只問了一句,她問:“去北境援戰的是誰?” 瀞翠哪能不知她的心思,紅著眼眶回稟:“君上倒有意命二殿下去,可二殿下斷了腿骨正尚病著,連府門都出不得,哪還出得去遠門?后頭朝臣推舉,便提了馮樘出來?!?/br> “馮樘?這人口談玄奧,言如珠璣,嘴皮功夫實是不錯。倒不知真上了戰場,領兵的本事敵不敵得過這嘴皮子功夫?!闭f這話時,周如水神色很淡,雖是松了口氣,渾身卻又透著無力。 蠻人打來了,她先想著的便是莫要叫公子沐笙重蹈覆轍去了北境。遂連阿兄都算計上了,這幾日睜眼閉眸,她都好似還能看見公子沐笙醒過神來,護著她時,烏幽幽盯著她的眸子。 那眸光太深,太黯,好似見不見底,透著難掩的詫異。 許多事她講不明白,依著公子沐笙國事當頭,身先士卒的性子,她再以大兄入夢來言,他也不定會信。卻情/事逼人,她只好出了下策。原以為阿兄不會察覺,但她到底出了紕漏。 人總是這般,越是看重越是慌亂,越是珍視越是易出差錯。 她怕摔壞王玉溪送她的流云百福佩,出宮前將腰上的玉佩一并取了,又怕誤傷了公子沐笙,又將發簪佩飾全都卸了。 小心翼翼,反是露了太多紕漏。 阿兄定然十分傷心,她也遭了報應,若是那日公子沐笙在殿上,想來必會據理力爭,便是拗不過君父,最起碼,也會為她求來些轉圜的時日。 哪會成今日這般,盟約既定,已成定局。 她不想嫁!不愿嫁!泱泱大國,天下都是男兒,韓拔蕭望也不負眾望,將大肆攻來如狼似虎的蠻賊生生攔在門外。 卻為何,君父又變了主意,要她嫁去魏國?便是她嫁去了魏國,魏君就真會出兵了么?周魏兩國就真的永以為好了么? 一滴熱淚滾出眼眶,周如水緊緊握著腰間的流云百福佩,起身,初次甚至未太站穩,連夜的不眠叫她腿上生不出氣力,愣是伸手在一側輕撐了一把,才真真站定。 室中靜悄悄的,她將宮婢都趕去了門外,此時,終愿意動彈了,撐了分氣力走近窗邊。 外頭景物依舊,飛檐翼翼,不多時,門外更傳來一陣腳步聲,她回眸看去,待得看清,又是失望。 也是了,她的華濃宮如今成了牢籠,進不來,出不去,這般還能暢通無阻的,謝姬算是其一。 彼時,夙英正紅腫著眼為謝姬領路,見周如水悠悠看來,亂發蓬松,面色蒼白,心中又生了悲意,忍了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