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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府門,周如水站在空曠的街頭舉目一望,這才后知后覺,此處院落竟就藏著南街的街市之中,與之斜對的,更就是劉崢母舅許旌的布鋪。 見此,周如水隱在云紗帷帽下頭的秀氣眉頭微微一蹙,不免詫異地對王玉溪道:“為何是通往這兒?南街口上前后都有禁衛司值夜,若想往外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兒!更這兒除了一間茶鋪,剩下的便都是些鹽糧布鋪,這是能去哪兒?” 周如水的話思路清晰,句句在理,直叫王玉溪微微一曬。他不無痕跡地朝街角淡淡睇了一眼,須臾,才笑瞥向她道:“小公主真聰慧矣!”說著,已是長腿一邁,上前了幾步去,盯向那看似平凡無奇的許家布鋪,不無深意地低低問道:“小公主可知許旌其人么?” 第127章 暗潮洶涌 聞言, 周如水不無狐疑地盯了王玉溪一眼,想著他也不會是個翻舊賬的小心眼兒,便就不甚在意地指了指不遠處的鋪面,毫無隱瞞地說道:“許旌我自然曉得,不就是劉崢的母舅么?這人不過區區小販, 那許家布鋪便就是他的?!闭f這話時, 她白凈通透的小臉更是微微一揚, 那模樣, 頗就有了幾分驕縱輕蔑。 見她如此,王玉溪似笑非笑地隔著帷帽輕拍了拍她的發頂,深邃的眸子微微一凝,皺起了眉頭, 意味深長地搖首說道:“他可算不得小販?!?/br> 說著, 他如畫的眉目更就顯出了幾分銳利, 望著許家布鋪,喃喃說道:“這許旌頗有些意思!在外看來家境平平,唯有兩間布鋪。但遠在綏陽, 卻有農田萬畝,別莊數座。而這些俱非祖產,全都由他一人所賺。若是他那布鋪生意好也就罷了, 然據溪所知,裴輝在世之時,許家布鋪全是因著與裴氏一族的采購往來才勉強得以支撐門面。然自裴輝死后,裴氏家主由三房裴聰繼任, 裴氏與他的生意往來便就斷了。按理而言,若許旌真是靠著裴氏一族的采買支撐生計,那農田別莊就該是天上掉的了。更時至今日,他這名下的鋪子也早該敗落了。卻近些日子以來,許旌不但分毫未現拮據,更是在上月,又在綏陽買下了三間鬧市商鋪,所用之財,均都非為田產所收?!?/br> 說這話時,王玉溪手中的蠟燭已將燃盡,那小小燈芯散著微弱的光,只能勉強照清路邊的門面。 因了他的話,周如水直是呆住了。她盯著那搖曳著的微弱光芒暗暗思忖了一會,須臾,已是悵悵地抬眼望向了那許家布鋪,幾分茫然地說道:“若是如此,這許旌名下的錢財又是從何出來的?他既不肯將這錢財示人,便知那不是甚么好來處了?!鳖D了頓,她直截就轉過了頭來,嘴一扁,定定地瞅著王玉溪問道:“三郎既是知曉,就莫要賣關子了!” 見她這尋思不出隱含不耐的模樣,王玉溪啞然失笑,倒也不愿著搓磨她,抬眼望向許家布鋪,淡淡地說道:“慣常的販賣布匹自然無法日進斗金,然若在店中私建暗道,中通樓院,設暗娼樓轉賣良婦貴女呢?” “設暗娼樓?轉賣良婦貴女?” 聽及暗娼樓之名,周如水黑不見底的明眸便是一黯,她心中隱約有些模糊的印象,但再細想,又道不出個所以然來。遂她兀地便抬起了臉,錯愕又迷茫地說道:“似在許久之前,我曾耳聞兄長們提及此處?!?/br> 聞言,王玉溪收回視線,轉眸望向了她。月光下,他如畫的眉目透著清冷,薄唇微掀,不疾不徐地說道:“何止小公主,凡是周人都曾耳聞!泰康三年,郎中令陳啟一雙兒女自嶀山被劫。同年秋,窖縣縣尹瞿烽之妻自母家被擄,更寧南丘氏一夜之間,被強搶了幼女二十余人。這些良婦貴女一經失蹤便都一時無了音訊,直至三年之后,才一一自各地地下娼館中露出行蹤。彼時,天下震動,直引得公卿士族聯袂上書,三千太學生更是在宮門前跪了一夜,請命君上取締暗娼館之流。當年,參辦此案的官員之中,亦更有我那叔父王箋?!?/br> 言至于此,王玉溪話音微頓,眸中更是劃過了一道冷笑,就聽他聲色冷寂地沉聲說道:“卻世人不知,暗娼館雖自泰康六年被取締,涉案三十四人亦俱被施以極刑。然泰康九年起,各地暗娼館又現再起之勢,更其手法益加隱秘,強擄已少,買賣為多。畢竟士族門閥之中,多的是陰私,多的是空子。如今這許家布鋪,白日做的確是正經生意。但入了夜后,便就不是了?!?/br> 聽他娓娓道來,周如水方才想起舊事,便又瞠目結舌。她眨了眨眼,微皺著眉頭,聲音嬌軟,不解地說道:“若許旌真有這般大的本事,卻為何前歲劉崢已當無勢,又幾次三番踩賤于他,他卻毫無所為,更任由劉崢好好地待在這鄴都之中呢?” 周如水說到這兒,王玉溪便笑了笑。他素來便知她聰慧非常,遂被她一語言中機竅,分毫未顯意外,不過嘴角微揚的,慢騰騰地說道:“然也,前歲許旌自是無能。卻時至今日,裴輝已死?!?/br> 聽及此言,周如水的眉頭輕輕一動,即使隔著帷帽,她也依稀能感受到王玉溪那高遠清澈,仿佛能洞明一切的明亮目光。 她想也未想,聞言便道:“難不成,那暗娼館本為裴輝所有?裴輝一死,便就順理成章地落入了許旌囊中?”說著,她更是大眼一轉,靜靜地盯著王玉溪看了片刻,似笑非笑地嬌聲問道:“這便是三郎被染上美人香的緣故么?既是如此,咱們可否要再去瞧瞧?” 月光如洗,周如水的身姿婀婀娜娜如是蒲柳。王玉溪望著她,隱在帷帽下的俊美臉龐,因了眸中隱約的笑意現出了幾分妖嬈之氣。就見他閑適都雅地將手中既將燃盡的燭根熄滅,緩緩攏入袖中。須臾,已是微微搖首,聲色溫潤,隱夾著一縷冰冷,意味深長地說道:“如今時機未至,全不必急于一時。畢竟此事牽連甚深,若一舉事成,即是白衣亦可入卿相了?!?/br> 他這話不急不緩,在空曠的街道之中,可謂清晰至極。 周如水雙目幽黑地望著他,卻是極其納悶地挑了挑眉。 彼時,她無法看清王玉溪帷帽下的神情,卻她分明覺著,王玉溪這話處處都透著古怪!畢竟他這人一向自恃兩袖清風,如何又怎會惦念那所謂的白衣入卿相?更他本就非是白衣呀!這般想來,這話倒有幾分像是在故意說與旁人聽的了!可這深夜寂寂,會有誰隱在暗處? 如此,周如水直是抿了抿唇。黑暗之中,她秀美的雙眸明亮至極,心中雖是腹誹非常,卻未有多言亦未左顧右盼。 她只是忽然上前,神采飛揚地踮著腳尖,展臂勾住了王玉溪的脖子。勾著他,她更直截就解下了自個發上的帷帽輕扔在地,扭頭,便掀開了王玉溪帷帽上的云紗,將自個的小腦袋也探進了他的帷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