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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被欣喜沖昏了頭!這會,卻又因主子的醍醐灌頂,一盆涼水灌下來,澆得透心涼! 她是一直跟著謝釉蓮的,謝釉蓮的過往,她是都曉得的。被這么一提醒,習秋幾乎要哭出聲來,她連忙認錯道:“是老奴糊涂了!是老奴糊涂了!“可說著,她的聲音卻越來越低,忍不住便抬起臉來,盯著謝釉蓮心疼的,傷心地哀慟道:可既是如此!您這又是何必!您當初又是何必!何必將自個逼到如此的境地!” 她哭了許久,謝釉蓮也由著她默默淚流。 后頭,倒是習秋先抹了淚,看向靜坐在妝臺前的謝姬喏喏道:“那主子今日還梳妝么?”難不成為了叫君上新鮮,便要日日不飾粉黛么? 聞言,謝釉蓮輕輕一笑,她睨向面上淚漬未干的習秋,搖了搖頭,淡淡地道:“我如今是以色示人。一回儀容不整是新鮮,回回如此便是糟糠了。給我上妝罷,越媚越好?!?/br> 周如水一夜不得安睡,醒來便知,周王昨夜寵幸了謝姬。一切都在預料之中,一切又都有些出乎意料。如今,公子詹回朝,謝姬復寵,可見宮廷內外瞬息萬變,高處從來不勝寒。 因這消息,瀞翠更是怏了,她頗是無力地噘著嘴埋怨:“真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長公主在后宮的勢利倒了,卻便宜了謝姬那狐媚子?!?/br> 瀞翠這模樣,周如水早已見怪不怪。她笑著睨她,蕩著秋千,漫不經心地輕嗤道:“說你聰明罷,也是聰明。但說你笨罷,也是笨的沒誰了?!闭f著,她才緩緩地,極輕地嘆道:“這事兒呀!漁翁得利倒是真,鷸蚌是否相爭,卻是未知?!?/br> 齊姬那事兒,單看著是高氏因嫉妒所至,但仔細琢磨下來,卻是極為蹊蹺的。倒不是事兒蹊蹺,事兒是百密無一疏的??删颓槔矶?,就實在是蹊蹺至極了。 周岱奉承了周王這么些年,最常用的法子便是獻美人討歡心,既然她養的美人是十分重要的棋子,她對那些美人,又怎會沒有管束限制呢?雖說近來,周岱急于巴結周王,獻美人是獻得急了些。但據周如水所知,高氏是被周岱掐著軟肋的。高氏入宮后,她的父母兄弟都被周岱送去別莊看管了起來,高氏與家人的關系又向來親厚。不論是從眼前還是長遠來看,害死齊姬腹中子對高氏而言都是有百害而無一利的。如此,她只可能是被人陷害了。 如此,深想下去便是可怖了。齊姬宮中里里外外都是周岱的人,若真是謝釉蓮動的手腳,她的手也算伸得夠長的了。最起碼,夠周岱cao碎了心了。但,死了未成形的庶子,周王怒歸怒,卻顯然不在意。事過當日也是早就蓋棺定論的了。如此,即便周如水心中通透,也不會去參合這潭子死水。 一夜之間,宮中再次轉了風向,眾人又巴結起了謝姬來。公子珩也忙是至廣韻宮拜見謝姬,向母親道喜。 按理而言,此時此刻,周如水的華濃宮內該是如常冷清的。卻未想,謝蘊之竟然難得的親自登門了。 乍見了廊下那道高挑的身影,立在周如水身側的瀞翠一怔,便連忙輕扯了扯周如水的衣角。 周如水因她的拉扯回過臉來,抬眼,便見謝蘊之軒軒朗朗立在廊下,晨風將他墨黑色色的衣袂吹得翩然拂動,但因他的身形挺拔,因那衣袂被熨的極為規整,竟是連飄起都顯得一絲不茍。 見周如水看了過來,四目相對下,謝蘊之如寒星般的雙眸瞇了瞇,嘴角一揚,便淡淡地,冷冽清傲地喚了她一聲:“周天驕?!?/br> 這一聲,倏爾與舊日重疊,叫周如水難得一呆。 這世上有一種兒郎,謖謖如勁松下風,森森如千丈松。你知他長得好,也知他才高八斗,但因他與生俱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場,你便更知,他是長年隱伏在蓬蒿的草澤猛虎。于是,哪怕他熱腸冷面,傲骨平心。只瞧著他微微沉下的眉,你也能心頭一滯,莫名地生出距離與失望來。因為,他實在太冷漠高遠。 若是以往,對上他那清冽的目光,冷峻的口吻,周如水定然會不悅地瞪他,遂而冷言冷語。然而此刻,她卻只是望著他輕輕一笑,也學著他瞇了瞇眼,甚至懶慢地,親昵地朝他勾了勾手指。 她幼時不懂事,他的性子也確實冷漠疏離,不甚討喜。因此,兩人從不對盤,斗氣過不知多少回。但,若是真真細想起來,她雖與謝氏隔著深仇,對他謝蘊之,卻是始終都仇恨不起來的。 前世,周國覆滅,新朝替了舊朝。彼時,周國的眾世家大族中,不談那些來不及站隊的中小氏族,勢大如瑯琊王氏,雖遠走夏國,卻也因其堅守風骨,不認劉氏為新主,而受到了不小的波及。彼時,看來看去,也只有陳郡謝氏依舊如日中天,風頭正好。 在謝潯的掌舵下,謝氏成了第一個與劉氏為伍的世族。周亡前,謝潯便與秦元劉崢里應外合了,他助秦元劉氏打開了宮門,直取了宮城。后來,朝代更替,因謝氏本就是望族,出身小門小戶的秦元劉氏就更是看重他們。于是乎,兩相聯姻,各取所需,倒是蛇鼠一窩,好生歡快。 可偏生,就是在這樣大好的局面之中,謝潯最疼愛倚重的兒子,謝氏早已內定的繼任家主謝蘊之卻白衣而去了。他甚么也沒有要,甚么都不想要,他孤身一人回到了已成廢都的鄴城,數年如一日的,終日默坐,不與時人往。 瞧著周如水的親昵姿態,對著她滿面笑意的臉,對上她澄澄湛湛飽含水光的眸子,謝蘊之不禁瞇起了眼。 他倆自小不對付,周如水哪次見謝蘊之好聲好氣過?這模樣,實在處處透著古怪,與他們平日里的相處模式太不相同的。 果然,謝蘊之也一時沒了話語。他頓了頓,才大步朝她走去,直在她三步外的距離站定,才垂著眼睫,俯視著她,言簡意賅地說道:“周天驕,一年之期已至?!?/br> 這話,照常的不客氣,也是沒頭沒尾。 周如水怔了怔,臉色微有茫然,她可不記得,自個與他有甚么先約。想了想,便螓首微歪,模樣好不可人憐地直截問道:“甚么?” 這一問,又叫謝蘊之挑了挑眉。陽光下,他就施施然立在她面前,明明神情冷肅,但那明顯的喉結、顴骨下的陰影、下頜清晰的輪廓、寬大而瘦的肩膀,無一處不會令萬千女郎懷春入夢。 盯著他那與生俱來的好顏色,周如水不禁笑了笑,又朝他招了招手道:“謝石頭,你杵那么遠做甚么?” 她這么喚著謝蘊之,謝蘊之也不惱,他的目光淡淡劃過她掛在腰間的水色荷包,明眸冷瞥,也不解釋方才的話,反是又轉了個話題,問她道:“你在與王三習書?” 聞言,周如水并沒有回避,她輕輕頷首,實打實地答道:“然也,他可比你耐心多了?!闭f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