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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著滿院的熱鬧,甄夫人又笑著招呼傅嬤嬤、瓊芝和肖淮他們道:“今晚,咱們也別講什么主仆禮數,一起坐下吃頓年飯?!?/br> 那幾人面面相覷,心說哪有和主母同桌吃飯的道理,安嵐笑瞇瞇地跑過去,拉著每個人的手硬給按下去,然后自己拿起那壺已經熱好的酒道:“過年就要吃餃子喝酒,一會兒,我來敬你們?!?/br> 幾人見小姑娘擺出一副老江湖的模樣,都忍不住笑出來,漸漸也就不那么僵硬。從侯府到這莊子半年,他們陪著主子經歷世間滄桑,早就親近得如同親人一般,甄夫人始終溫柔地笑著朝他們敬酒打趣,幾人吃著喝著,竟莫名都生出些想哭的沖動。 這時,外面的農莊響起一陣“劈哩叭啦”的鞭炮聲,然后從皇城燃起巨大的煙火,安嵐忙端著酒杯跳出去看,遙遠天際綻出的十色斑斕映上她微醺的臉,突然想起此時正在皇城里那人,腳下虛了虛,剛往后倒了點就被一雙手臂撐住,她回頭沖始終忠心守著她的肖淮感激的笑了笑,然后輕聲說了句:“謝謝你?!?/br> 這聲謝謝包含太多,肖淮似乎震了震,然后努力咬住肌rou,生怕會紅了眼眶,微微偏頭道:“夫人讓你快回去吃飯,說你今晚喝得有點多,小心吹風會生病?!?/br> 安嵐點頭走回去,她確實喝得有點多了,都忘了自己現在的rou身不過是個十二歲初次喝酒的女娃。感覺全身都輕飄飄的,干脆軟軟倒在甄夫人懷里,醉醺醺地纏著她撒嬌。 甄夫人無奈地看著已經丟掉一半神志的女娃,愛憐地摸著她的額頭,又塞了個餃子到她嘴里道:“吃點東西,壓下酒勁?!?/br> 安嵐閉著眼嚼了兩下,突然咬得咯噔一聲,連忙捂著腮幫子坐直,從口里吐出枚銅錢來。滿桌都笑起來,拍手恭喜她吃到了餃子里的錢,明年必定會有好運,瓊芝還故意拉著傅嬤嬤向她討彩頭。 安嵐心里歡喜,把事先包好的大紅包分出去,然后頭靠在母親的肩上,看著桌上幾人眉開眼笑地扯開紅包,耳邊是院外熱鬧的鞭炮聲和談笑聲,覺得這個年過的無比滿足,這時,卻突然想到另外一個人…… 他這個年過的還好嗎? 大年初一,別苑里只留了兩個護院守門。當那兩人穿著敷衍的紅衣,打著呵欠拉開銅門時,看見穿著洋紅襖、披著狐貍毛斗篷的小姑娘笑盈盈站在門口,手里抱著食盒問:“三殿下回來了嗎?” 那兩人對這小姑娘再熟悉不過,連忙陪著笑答:“還沒呢,宮里來了話,估計得到晚上才能回?!?/br> 小姑娘看起來有些失望,然后給兩人各遞了包碎銀,又把那食盒遞過去道:“那麻煩兩位了,等三殿下回了,幫忙把這餃子給他好嗎?” 那兩名護衛看見銀子眼睛都快笑沒了,心里卻琢磨著:三殿下進了宮里,什么山珍海味吃不到,需要特地來送盒餃子。 可那小姑娘還在認真地叮囑:“記得告訴他,這餃子是我娘親手包的?!彼哪標坪跫t了紅,繼續道:“如果有比較難看的,就是我包的。對了,是牛rou餡的,加了大蔥和香菇調味?!?/br> “這個味道嘛……就像秋天下了許多天雨,突然看見陽光下的番石榴花全開了,很滿足,很濃烈?!?/br> 李儋元歪靠在椅子里,聽著護衛一字一句地重復完安嵐囑托的每句話,輕笑著想:小姑娘,吃個餃子還弄得這么興師動眾。 不過她說了,這是她娘親手包的呢…… 李儋元這么想著,夾起個餃子放進口里,已經冷透的餃子再翻熱,他嘗不出味道,卻莫名覺得有些暖。再吃了幾個,牙齒突然磕到個硬物,吐出來發現是一枚方方圓圓的銅錢,再看那食盒里還壓著張紙:“吃到銅錢,一整年都會有好運哦?!?/br> “幼稚?!?/br> 李儋元低頭暗罵了句,卻把那銅錢和小紙小心收起,轉頭望著窗外一排燈籠映出的紅光,輕聲對始終服侍在他身旁的老人道:蔣公公,過年了呢。 第14章 畫眉 嘗遍了紅櫻桃,拔掉了綠芭蕉葉,安嵐在流光中被拋起又放下,終于長到了十四歲。 對她來說,這短短的兩年時光,仿佛比兩世人生中的任何一刻都要寶貴,先是被迫剝離對父親的依賴,再從侯府離開嘗盡冷暖,她開始拋下華服和閨閣中的女兒閑趣,去學著看書、學畫、看賬本,做生意。京城的當鋪在跌跌撞撞中開到第三家,“月豐”這個招牌漸漸有了名氣,只是誰也不知道,它的幕后老板竟是個才十四歲的小姑娘。 最重要的是,她還結識了一位少年,雖然他總是喜怒無常,有時擺出一副陰沉沉的面孔,如同一個歷盡千瘡的老者;有時又顯得高深而嘲諷,只歪靠在榻上聽她說話,偶爾懶懶應上一句,卻又不許她離開;只在極少的時候,他眼里會流露出一種晨星般的光亮,這時他才真正像個年方弱冠的少年,聰慧,博學,談笑時便能揮斥方遒。 漸漸的,安嵐也真的拿他當成哥哥來尊重和仰慕,她喜歡聽這位三皇子說話,連刻薄都刻薄的別有趣味,更別說他心情好時,便會指點她在生意上的迷津,每每都令她受益匪淺。 不過只有一樣令她總也適應不了,這三皇子實在是太怕冷了。比如現在,明明已經到了初春,他書房里還是燒著暖暖的炭火,安嵐只穿了薄薄的綢衫加蜜合色緞褙子,鼻尖還是沁出層層香汗。 她把窄袖又往上折了一道,露出截皓白的手腕,攪動著硯臺里調好的松墨。那一抹白太過晃眼,引得李儋元投去淡淡一瞥,緣著蔥白似的手指往上,落在那片柔軟的、游動的清嫩,停了一瞬,然后立即收回。這小姑娘長到十四歲,竟是如牡丹吐了蕊,開得濃烈又嬌艷。 “阿元哥哥,墨都調好了?!卑矋褂檬直巢淞讼骂~上的薄汗,仰頭對他笑著一臉邀功。 李儋元毫無來由地輕咳一聲,然后專心垂下眸子,揮起軟毫在素絹紙上作畫。他氣力不夠,所以只偶爾畫畫工筆,這次畫的是一副貴妃撲蝶圖,畫中女子梳著隨云髻,一把圓扇半掩著唇鼻,只露出一雙秋水般澈然的雙眸,一只鳳蝶停在扇面之上,翅膀上的花紋栩栩而生,仿佛在她被遮住的臉上開出朵花來。 安嵐看的入迷,只覺得那美人畫得生動無比,可惜只露了半張臉,令人想扒開扇子,看看她究竟生得怎樣**的唇鼻。她輕輕嘆了口氣,托著腮惋惜道:“這么美的人兒,可惜只畫了一半?!?/br> 李儋元抬起下巴道:“凡是至美之物,總得加上些瑕疵,若是過圓過滿,美得太實也太俗,總缺了些能久埋人心的生動?!?/br> 安嵐覺得這話極有哲理,幾乎可以延伸到做事做人之理,可那人一副倨傲神色又忍不住想和他抬杠,眼珠轉了轉,臉朝他貼近笑道:“那阿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