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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里,充滿了怨氣。 她是枉死的。 &&&&& 錢老板一大清早就被外頭的人聲吵醒了,開了門縫往外看,見是個女的,瞧了老久。等她走了,才出來,問:“老賀,那誰啊,面生?!?/br> “我侄女,叫南星?!崩腺R說,“瞧瞧你的黑眼圈,這幾天睡不好吧?!?/br> “嗯?!卞X老板今年三十,頂上頭發刨光,只在后腦勺上留根小馬尾,有點瀟灑和小精明。他接了老賀遞來的煙,跟他蹲在石子地上一起抽,吞云吐霧了幾口,才說,“這鬼地方,你坑你侄女來干嘛?!?/br> “小年輕,以為是好玩的地方,過幾天就得叫苦回家了?!崩腺R敷衍過去,轉了話題說,“你什么時候去鎮子填貨,記得給我捎兩袋面和十包榨菜?!?/br> “不要油?” 老賀想了想,狠心說:“不要?!?/br> 錢老板笑說:“窮成這樣還不走,圖什么?!?/br> 老賀反問:“那你圖什么?!?/br> 錢老板抽著煙想了好一會,說:“圖你我友誼能永世長存?!?/br> 老賀笑了起來,罵道:“放屁?!?/br> 錢老板也笑了笑,他盯著遠處那已經變成一粒黃豆大小的星星姑娘,問:“她去哪?” “三寶山?!?/br> 寶珠山山連山,把這一片空地圍成了個圈。大家從大山入口開始,給第一座山取名大寶山,第二座山叫二寶山,以此類推,方便記憶。 “哦……”錢老板揉揉發疼的腦袋,說,“我再去睡會?!?/br> “去吧,記得我的面粉和榨菜?!?/br> “記著了?!卞X老板又嘿嘿笑問,“秋天了,山里越來越冷,你的棉大衣都破了吧,要不要也給你帶一件?” 老賀一向怕冷,別人夏天穿短袖,他卻還穿長袖。別人過秋,他已經裹上棉大衣了,錢老板就沒見過這么怕冷的人。 老賀拒絕說:“沒錢?!?/br> “摳死你吧?!?/br> 錢老板剛進去一會,附近一扇門也開了,孫方晃著像紙片的身體走出來,眼睛依然赤紅。老賀知道他昨晚沒睡好,說:“南星姑娘去三寶山了,膽子真大?!?/br> “我也去?!?/br> 紙片人走了,老賀還蹲在地上吸煙,吸了一根又一根。 等阿蛋回來,老賀腳下已經是一地的煙屁股。阿蛋問:“去小沙河那邊不?” “去,再不淘出點寶貝,就揭不開鍋了?!?/br> “那你去河頭,我去河尾?!?/br> “嗯?!崩腺R扔掉又只剩一個空殼的煙盒子,走到蔣正房門口踢了一腳,罵道,“死里頭了沒,沒有就出來曬曬,喜歡的女人死了,可你爸媽還在等著你回家?!?/br> 阿蛋聽著話說得過分,忙把老賀拽走。 好一會被踢歪了的木門才被打開,一個身形高大的年輕人俯身出來,空蕩蕩的雙目看著沒有一個人出聲的營地,發起了呆。 地上石頭還有阿媛那天滴落的血,像血針,刺著他的心。 “阿媛……” 他深愛的姑娘,已經準備結婚的姑娘,沒了。 蔣正癱在地上,又想起阿媛對他笑的臉,仿佛她還活著。 &&&&& 三寶山地勢陡峭兇險,以前的淘金客去得勤,硬生生踩出了一條路來,后來幾乎沒有人走,路瞬間就被野草鉤藤給遮掩,俯身看路,能看見,但像是小矮人走的山洞,全是綠油油的植被。 南星一手持著跟老賀要來的鐮刀,一手撥開擋路的荊棘,衣服被掛了不少的口子,手也刮出了幾條痕。 等她爬到約莫是昨晚看見“螢火”的位置,就不再往上爬,從右邊往左邊走。 走了大概半個小時,她終于停了下來,目光落在腰身那么高的葉子上。 上面有幾滴紅蠟油,用手一撥,蠟就被剝落。 她蹲身看地上,地上的植物探出了腦袋的,都被踩斷了。 有人走過這條路,而且是在晚上點著蠟燭經過。 ——蠟油顏色紅艷不脆硬,滴落了沒兩天。 ——被踩斷的植物折口處也很新鮮。 但這并不能證明就是昨晚的那抹“螢火”。 “嘩啦啦——嘩啦啦——” 草叢被撩得嘩啦作響,有人正往上面走。 南星輕步往樹后一躲,連呼吸聲都放輕了。 過了小半會,嘩啦聲更大了,還有人喘氣的聲音。不是野獸,是人。 三寶山地勢太過陡峭,稍有不慎就要從這山坡上滾下去。那人爬得很慢,這會停了下來。南星稍稍往那邊看,那人背上的大麻袋全是東西,棱角凹凸,都是些鏟子錘子之類的工具吧。 那人也在蹲地看那些折斷的樹枝,看了一會就站起來了。南星看見他的臉,一張并不太白的臉,眉目凝神沉靜,還盯在地上。這張臉她認得,頓時有些意外。 邱辭。 邱辭也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猛地抬頭往大樹那看。那人速度奇快,幾乎就在他抬頭的瞬間,就隱沒在樹后了。他笑了笑,說:“別瞧了,我看見你了?!?/br> 南星微頓,還是從樹后出來。邱辭本來還在笑著,見是她,神情一頓,又笑了起來:“巧啊。世界這么大,你跑這來了?” 南星沒法對他有好感,就算愛帥哥之心人皆有之,她也沒辦法這么庸俗。 “巧?!?/br> “來做淘金客了?” “是?!蹦闲菃?,“你也是?” “是啊?!?/br> ——對方是個騙子,信他(她)還不如信鬼。 兩人左手金人,右手金雞,臉不紅心不跳。 邱辭說:“那我們就各自淘金去吧,我想這么有緣,就不用說再見了?!?/br> 南星忍著沒將眉頭高挑,還是說:“再見?!?/br> 邱辭又笑了,這人真冷淡。 沒有路的陡峭山坡難行,但南星發現邱辭背了一袋的工具走得很穩健,費力,卻還在體力范圍內。 分明也是個練家子。 南星又花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才爬到山頂,三寶山不是寶珠山四座山中最高的一座,但從這里可以看見其余三座山山頭。 寶珠山的地勢在堪輿家眼中列為“砂”,四山聚,中有xue。那個xue就是如今老賀他們一行人住的那塊大平地,砂就是這四座山。砂形雖好,四座山峰也秀挺,但是有條大路直穿山巒,破壞了峰巒格局,就變成塊壞地了。 這里并不是喪葬的好地方。 自古以來權貴都講究風水,寶珠山傳說中的金王要是選了三寶山做墓地,守衛他的寶藏,就太不可思議了。所以如果說孫媛是在這里碰見了金王,說法很可疑。 南星感覺得出來,寶珠山沒有古墓,沒有一點古物的氣息。 偷命,偷的不是活人的命。世上唯一被閻王遺忘的活物,是那些被深埋在地底千百年的東西。 南星要偷的,是它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