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出了齊懷壁滿意的條件，還是背后有了什么新的交易，在折騰了好幾個月之后，陳氏面粉廠的封條被悄無聲息的揭了下來，仿佛是預示了之前的低谷已經過去。然而這次的事件并不是風過無痕的，除了似乎一直都查不清楚的原因之外，整頓一新的軍需處那邊也給出了相應的處置結果：面粉的采購一分為二，由王氏和陳氏共同承擔。顯然這對于陳家仁來說并不是一個好消息，而對于王建業，只怕也讓他十分失望。

    對此，陳明和只是放下了手中的棋子，一笑了事：“趙文奎不是齊懷壁，他是真正的老狐貍?！?/br>
    方晏知道，別看陳明和的表情輕松，今天的棋是下不成了，便站起來準備回房去。

    “小丫頭，這就沒耐心了？”陳明和卻沒打算放她走，“不想悶在屋里就陪我去湖邊轉轉?！?/br>
    “是?！狈疥虘?，跟在陳明和身后。幾個月過去，天氣早就暖和起來，不過雨水也越來越多，就像今天，外面的雨雖說不大，可是細細的雨絲像是沒有窮盡的時候，前仆后繼的連接在天地之間。撐一把傘走出莊院，在不遠處的湖邊漫步，倒也稱得上煙雨蒙蒙別有意境?？墒?，方晏一點兒也不覺得，陳明和會有和她漫步的閑情逸致，說到底，不過是看在白玉蘭的面子上才收容她罷了。

    “我原先說天暖和了要帶玉蘭來游湖，你們都在北平長大，想來這南方的景致你們都會感興趣的?！标惷骱陀升埵鍝沃鴤?，自己拄著文明棍站在湖邊，眼神落在那一大片看不到盡頭的水面上。

    方晏只覺得鼻子酸酸的，低聲說：“白姨一定喜歡這里?！?/br>
    陳明和也不看她，反而轉了話題：“你這個孩子心思太重，跟我那個義子倒是有些像。當年他跟著我的時候也就有十一二歲？那么小就知道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什么人該殺，什么人不該殺?！?/br>
    方晏不知道接什么話好，索性不說話?？尚睦飬s很難過，那么小，就知道什么人該殺，那是要有過什么樣的經歷啊。杜凡他……

    “我不是好人，從來也沒有什么軟心腸?！标惷骱徒K于看了她一眼，“可是我這個義子不一樣。小丫頭，你怎么說??？”

    ☆、心跡

    方晏明白陳明和的意思，此時她應該害羞嗎？還是應該受寵若驚？她不知道怎么樣的表現才是對的，或者說是合適的，而她也并不想去想那么多?，F在的杜凡，對她來說……

    “我不知道該怎么說，我也沒有什么可以給他的，我只是一個寄人籬下的小小孤女而已?！狈疥堂蛎虼?，“可是我感激他對我的好，也想要盡我最大的力量對他好?！?/br>
    “首先你并沒有什么能力對他好，你還只是個小姑娘而已。小孩子不定性，現在覺得好長大了就不覺得好了?！标惷骱蛥s仿佛跟她杠上了，“另外就是，也許有一天你會發現，他可能有事情瞞著你，而他瞞著你的事情可能對你非常重要，重要到你可能會怨恨他?！?/br>
    “陳先生，我承認我現在沒有能力對他好，其實，我現在只是他的負擔?？墒俏視L大，我會努力，”方晏坦承，“也許再過一些年我會跟現在不一樣，可是這不包括對杜凡的態度。還有，我并沒有什么值得他算計的，我不怕欺瞞。對我而言，他的世界的確很復雜，可是，我不會因為不能知道他的一切而怨恨他，我會讓自己盡量成熟起來，讓他愿意跟我分享他的一切。他說了，我沒有家了，他會給我，他就是我的家?！?/br>
    “行了，你也聽見了，領回去吧?！标惷骱秃鋈徽Z氣一邊，笑吟吟地，“我觀察了這些天，這個小姑娘挺有趣的。如果她剛才跟我說她‘對自己有信心’或者‘不相信你會瞞著她’那一類千金小姐們常說的話，我一定不會讓她見到你?！?/br>
    方晏若有所覺，猛然回頭，果然，身后不遠處，杜凡靜靜的站在那里，面容溫和，對著她露出個柔和的笑。

    “義父?！倍欧沧呓?，自然的接過方晏手中的傘。

    陳明和把他的動作看在眼里，擺擺手，“行了，帶回去吧，你都來了幾次了，總不能讓你一直見不到人，不過不許帶走?！?/br>
    “多謝義父?！倍欧惨恍?，伸手摟住方晏，“我們先回去?！?/br>
    自從安撫了方晏的情緒后，杜凡一直沒有見到方晏。固然因為他手上的事情實在有些多，也是因為陳明和發了話的原因。對于方晏，陳明和確實是只有一點愛屋及烏的意思，并沒有什么愛護之情。就說對于白玉蘭，也不過一兩分真心罷了?？墒怯捎诎子裉m的死，他對于白玉蘭既不需要防備，又有感于她的死因，覺得白玉蘭總是有幾分氣節的，于是這樣的一兩分真心也就升華成了若干分的欣賞與懷念，白玉蘭在他心中也就重要起來。同時，方晏一個孤女，出于江湖出身的一個義字，也就讓他收留了方晏。后來的事情，他只是不說而已，年輕人那點花腔，他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意外還是有一點的，杜凡這個義子，什么樣的女人沒見過，真的動了凡心，倒是讓他十分意外。十年前北平的那件事情當天他就聽杜凡說過了，如今提起來他還有些印象，當時他還說那家子女人孩子只怕也就要家破人亡了，而聽杜凡說方晏就是那個孩子之后，他也只好嘆息一句說不清是誰欠誰的了。只是不讓他們見面，也只是想讓他們冷靜冷靜，既然今天方晏說出了這番話，他也就沒什么硬攔著的道理了。

    方晏被杜凡攬住肩膀，并沒有掙扎，可也沒有說話。人不在跟前，又被陳明和隱晦的一激，她把真心話倒了出來，可是誰想到，她的話都被本人聽了完整，這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晏晏是不好意思了嗎？”杜凡帶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方晏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耳朵，然后，那里就泛起了淡淡的粉色來。杜凡垂眼看著，笑意更深了些。

    “是啊?！狈疥躺钗鼉煽跉?，才說：“你們都是聰明人，老jian巨猾，我稀里糊涂就說了心里話，當然會不好意思啊?！?/br>
    杜凡輕笑：“晏晏是嫌棄我老嗎？可是，我確實比你老，這可是沒辦法了?！?/br>
    “誰嫌棄你老了，”方晏順口一說，卻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掉，果然杜凡在笑，她恨恨的說，“沒辦法的事情嫌棄也沒有用啊?！?/br>
    “傻姑娘，”杜凡收斂了神色，“對我來說你確實還是個小姑娘，可是我們已經有了十多年的緣分不是嗎？就像你說的，我們盡力去對對方好就好了?！?/br>
    方晏仰起頭，認真的看著杜凡：“我不小了，而且我會長大?！?/br>
    杜凡嘆息一聲。

    “怎么了？是哪里不對……”方晏的問題沒有問完，就被一張突然放大的臉驚到了。

    杜凡放在方晏肩頭的手抬起來，輕輕撫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