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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伸得老長,和他對視了一眼之后,又慢慢縮回地下。 昌東有點僵,手還保持著敲龜殼的姿勢,頓了頓聽到李金鰲嘿嘿笑,抬頭看,他就在不遠處喂雞,估計目擊了全程。 昌東說:“這個是……梅樹?” 簡直匪夷所思,梅樹底下長烏龜?還是活的?烏龜不是長在水里的嗎? 李金鰲說:“你才發現呢?我住進來頭一晚就注意到了,這些梅樹的枝干都扭曲得跟游龍似的,叫龍游梅,宋朝的時候,有個文士叫張功甫,他總結說,賞梅一定要有相稱的景色,他給舉了四種,分別是:澹陰曉日、薄寒細雨、輕煙佳月、夕陽微雪?!?/br> “這院子里種的,文雅點叫龍游四品,俗名叫龜背蛇梅,拿這‘夕陽微雪’來說,開花的時候,哪怕是晚上、不下雪,這梅枝上也會積起微雪,梢頭上掛一輪夕陽?!?/br> 昌東說:“那這薄寒細雨,意思就是大晴天的,這株梅樹上都會下小雨?” 李金鰲猛點頭:“可不是嘛,而且開花之后,這烏龜就能出土了,可以托著梅樹爬來爬去,你懶得過來看,它自己爬去給你賞,跟流光一樣,也是上冊的品種?!?/br> 昌東站起身。 倒還挺有意思的:世事無絕對,一說起“絕妖鬼于玉門”,就總覺得關內一片妖行魔走天愁地慘,倒真沒想過居然也能有這樣的雅趣玩意兒。 忽然聽到葉流西叫他:“昌東?!?/br> 回頭一看,她已經到了跟前,說他:“你可以啊?!?/br> 昌東知道她指的是高深的事:“沒幫什么忙,就是柳七說媒的事,始終是兩人中間一塊攔路石,幫著挪了一下,以退為進。接下來,看兩人緣分吧?!?/br> 別人感情的事,他也不喜歡多作攙和。 葉流西嗯了一聲,總覺得還有什么事忘了說,過了會終于想起來,臉色一沉:“你昨晚為什么開門只說一句話,又把我關在外頭?” 當她好欺負嗎?她可不會就這么算了。 昌東說:“我調戲你啊?!?/br> 這解釋……居然挺合理的。 葉流西咬牙:“有本事你來真的?!?/br> 昌東說:“好啊,約個時間,我奉陪?!?/br> 葉流西挑釁似地看他:“好啊,就今晚,我給你留門,別不敢來啊?!?/br> 昌東回答:“你別不敢開門就好?!?/br> 兩個人,四目相對,誰也不讓誰,正僵持間,肥唐從身側飛竄而過,帶起一陣勁風。 抬眼看時,他都奔到院門口了。 葉流西問他:“干什么去?” 話說到一半,人影已經不見了,只余聲音裊裊飄進來:“我看碗去?!?/br> 也是心大,黑石城這么人生地不熟的,他居然敢一個人出去,都不說拉高深陪一下,葉流西眉頭皺起,倒是昌東說了句:“放心吧,羽林衛會派人監視的?!?/br> —— 肥唐剛到羽林城門口就被攔下來了,理由是:要向上頭匯報一下。 一匯報不要緊,招來了阿禾。 肥唐那白眼翻的,都快看不見眼珠子了:“你怎么又來了?” 阿禾也鼻孔朝天:“你以為我想來?這是趙老先生交代的,你們出來進去,我們必須都得跟著?!?/br> 肥唐嫌棄她:“那也別給我派個小白鴿啊,我要制服上有鷹的!” 那種的,肯定打架厲害,會讓他有安全感。 阿禾說:“猛禽隊都是保護有身份的人的,你就這檔次,我來都是抬舉你了,不要拉倒,我走了?!?/br> 她作勢要走,門口的守衛臉又拉得跟個晚娘似的,明顯沒人陪同不讓出,肥唐說:“哎哎,那就你吧?!?/br> 就當她是張門卡好了,到了市集,人多擁擠,他再把她給甩了!到時候趙觀壽就會狠狠訓她,說不定還要扣工資——也算是出了他一口惡氣了。 肥唐覺得自己真是聰明。 進了西市,他故意磨蹭,兜兜轉轉,偏不說自己要去哪,還專湊一些很無聊的熱鬧,書攤上一本講做菜的書,他都能翻得樂不可支的,又圍觀了一回攤主打架,最后跟一個支攤賣餛飩的爭執小蔥是撒進鍋里好還是撒進碗里好。 阿禾無聊得都打呵欠了,擦了擦眼睛,又活動了一下脖頸,然后轉頭看不遠處的店面…… 肥唐拔腿就跑。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要快過阿禾,就是勝利。 阿禾大叫:“肥唐,你給我站??!” 太小瞧他智商了,他為什么看中那個餛飩攤?就是因為地理位置好、人流大、拐個彎就能進另一條商鋪街,而那條街的店面都有前后門兩個出口…… 一通七拐八繞,阿禾就不見影了。 肥唐得意洋洋,又腳步匆匆,不一會兒就趕到了昨天的那家瓷器店,一見老板,雙目放光:“那個雞心碗……” 老板滿臉堆笑,從柜臺后頭捧出一個小木盒來,小心翼翼放到玻璃柜面上:“我回去檢查過了,一點磕碰都沒有,兄弟,不是我吹,你整個西市逛遍了,都未必能找到這么好的貨……” 這不是他平時忽悠客人的臺詞嗎,看來關內關外,坑蒙拐騙一個套路,肥唐滿口答應:“我先看了再說,價錢好商量……” 剛掀開盒蓋,身后忽然傳來阿禾怒氣沖沖的聲音:“肥唐,我看你是想死!” 幾乎是與此同時,有褐紅色的煙氣從盒子里噴涌而出。 …… 上次,在紅花樹旅館的地下車庫里遇襲時,他拼命拿蓋毯去堵破窗,生怕嗅到一點,就會有不良反應。 現在,他終于有第一手的感受記錄了。 沒有味道,但喉嚨受刺激,酸痛,雙目不斷流淚,流著流著,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更可怕的是,會做怪夢。 夢里,鎮山河jian詐地對著他笑,腰間插一柄不銹鋼的湯勺,再然后,兩只雞翅膀捧起一口倒扣的大粥鍋,一把將他罩在了里頭…… 第80章 無字簽 肥唐醒過來。 地牢、晚上、身底下墊的是草席,黑石的墻壁陰冷滲水,鐵欄外放一張矮木桌,桌上有個帶玻璃罩的煤油燈,罩子被熏得一片油黑。 這是被綁架了吧? 肥唐居然不覺得很慌,一路怕死怕妖,情緒醞釀得太足,哭嚎滾爬的狼狽樣都在腦子里預演過好幾次了——真事到臨頭,反而有種“不過爾爾”的感覺。 他腦子昏沉沉的,一轉頭,嚇得“啊呦”一聲。 是阿禾,抱著膝坐在草席上,正一臉哀怨地看著他,這也就算了,關鍵她一個眼窩烏青,估計是被拳頭砸的。 肥唐差點笑出來,但看阿禾的臉色,笑了估計要被她打,他故作嚴肅:“你怎么來了?” 阿禾說:“你說呢?” 不用說了,肥唐大致能想象出當時的情形:大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