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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干什么了?” 老簽說:“他平生最自得的幾件大事:攘夷拓土、北驅匈奴、張國臂掖、絕妖鬼于玉門……沒聽說過嗎?” 昌東忽然說了句:“聽過是聽過,但是緣由不太清楚?!?/br> 老簽有些得意,阿禾最煩聽他擺忽事,三句話沒說就嚷嚷他是“算命的”、“少說話多做事”,真是難得有聽眾—— “陳阿嬌楚服的巫蠱之事是個由頭,漢武帝最痛恨這些鬼怪離奇的事,北驅匈奴,一大功德,漢武帝得意之余,覺得應該更進一步,多做點前人做不到的大事,于是生出一個念頭來,覺得那些魑魅魍魎害人,妖魔鬼怪害民,巫蠱邪術亂治,都應該給絕了?!?/br> “但那個時候,做這種事,不能大張旗鼓。一來百姓愚昧,各地敬鬼敬怪之風不絕,怕觸怒鬼怪,連地方官都敢違逆;二來皇帝也怕惹惱這玩意兒,引禍上身?!?/br> “所以假借求仙問道為名,廣集能人方士,為避耳目,還裝模作樣派船出海,也找什么蓬萊仙人,又祭神請仙,其實都是障眼法?!?/br> “這么國家級規模的大手筆,的確很有成效,但是問題也來了,大概是力有未逮,根治不了,有些是抓住了,殺不死;有些是殺死了,化歸原身,但假以時日,還能卷土再來?!?/br> “漢武帝大怒,他花了那么多力氣,想立百世功業,是要永絕妖鬼的,可不是只求二三十年太平,所以他向方士下令說,要么給他個解決方案,要么統統殺了算了?!?/br> “這些方士,能驅妖鎮魔,當然不是泛泛之輩,其中有四處周游的能人,上書漢武帝說,如同北驅匈奴一樣,未必要殺光,能把它們趕在某個地方,讓它們永遠回不來,也是可以的。漢武帝就問他,有這樣的地方嗎?” “他回答說,有啊,我四處周游,發現過幾處奇怪的入口,明明是絕路,誰知道另有天日,只要把入口封死,簡直如同陰陽相隔,再也無關無涉了?!?/br> 葉流西問了句:“所以就選了玉門關外?” 她嫌躺著不得勁,趴在鋪上,以手支頤,蓋毯都退到了半腰,昌東覺得,再聽得興奮些,她大概就要竄出去了。 老簽說:“是啊,漢武帝看妖鬼,大概跟看匈奴也沒兩樣。真是選的好地方,風大沙大,想討口吃的,都不容易。不過也幸虧是這地方,條件惡劣,有些妖比人還捱不住,先死的一批,就是離不開水的,緊跟著就是樹妖藤妖……” 他似乎覺得跑了偏,又把話題扯回來:“總之吧,皇帝一道令下,就有了一次全國規模的‘西出玉門’……” 昌東說了句:“把妖鬼送進來也就算了,為什么人也留下了呢?” 老簽冷笑了兩聲:“你這腦子,看來是當不了皇帝了,皇帝殺個人,為絕后患還要斬草除根呢,把妖鬼送進來,任它自生自滅嗎?萬一反而壯大了呢?” 肥唐倒吸一口涼氣:“那些方士也得進來?” “是啊,萬一有差錯,得靠他們補救啊,管他樂不樂意,強制送進來,還有那些巫蠱世家,所以得有羽林衛一路看押,這些人要有人伺候,那些各地流放的犯人首當其沖,包括上門女婿……” 丁柳原本一直聽著,這時候實在忍不?。骸吧祥T女婿又怎么了?” 肥唐回了句:“漢朝的時候,上門女婿是下等人,商人也是,這樣的人,也可能被謫邊的?!?/br> 丁柳哦了一聲,目光有意無意地,瞥過身邊的高深。 葉流西嘆氣:“這些方士,也是倒了霉了,出了力,最后落個跟流放差不多的下場?!?/br> 老簽說:“誰說不是呢,漢武帝估計也挺歉疚的,賞賜了無數財帛,但再多的金銀珠寶,跟陪葬品也沒差別,皇帝看這兒,就跟看個墳墓沒兩樣吧,更糟的是,關內這窮山惡水的,連人都沒有,你拿著金銀珠寶有什么用呢?價值連城,也不如一米一飯?!?/br> 他聲音漸息,似乎有了點睡意:“反正啊,就進來了唄……也別抱怨了,眼冢興風作浪的地方,是鬧人架子,但是沒別的怪東西啊,現在是什么世道?你去別處看看,簡直是打翻了博古妖架,多少市集都荒了……” 靜默中,阿禾小聲說了句:“關外沒妖鬼呢,我在市集上看過小電影,關外人到了晚上都敢出門,點好多電燈,把城市照得像白天一樣?!?/br> 老簽說:“出關一步血流干,三歲娃娃都會唱的歌呢,別惦記關外了,從來沒人出得去過?!?/br> 第47章 荒村 肥唐一肚子想問的,什么眼冢、市集、小電影,但看老簽上下眼皮都在打架,又怕問多了惹人懷疑,只好不吭氣了。 葉流西被關內關外攪得頭疼,想好好睡覺,腦子里一忽兒跳出來那首歌,一忽兒又是方士守著丹爐,爐火熏熏的畫面,翻來覆去間,聽到昌東低聲問:“又煩了?” 葉流西說:“不煩,管它關內關外,我只要有吃有喝有鋪位,做人該做的事就行了……” 她轉頭看他:“你在煩?” 昌東看粗糙不平的昏黑窖頂:“也不煩,煩又解決不了事情,只是在等?!?/br> 事情早有結果,像機場行李的傳輸帶,不管旅客如何心焦,始終慢慢吞吞,還沒把結果送到他面前。 葉流西閉上眼睛。 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的,又夢到破舊的屋子,木頭門被風掀地撞來撞去,篝火旁,掉落一只松了帶的膠鞋,角落的水缸豁口處,露出一雙驚惶的眼睛。 她覺得自己走進夢里去了,倚著門,百無聊賴地看這一切,忍不住想打哈欠,還想發牢sao:來來回回都是這一場,能不能換個場景? 別人做夢,像連續劇,有起承轉合,她的夢,從來都只這一個單調的畫面,下次再做這個夢,她應該帶著線團和棒針進來織毛衣…… 她被自己的想法給笑醒了。 睜開眼,發現阿禾已經起了,正蹲在米袋旁,拿手往盆里抓米,抓了幾把,想了想,似乎覺得不夠,又抓多了些。 然后向外走,步子細碎,大概要給大家做早飯。 關內物資不豐富,白吃白住人家的,有點過意不去,更何況,她們這一來,多的可不是一張兩張嘴。 葉流西欠起身子去推昌東,昌東醒得很快,但意識沒跟上,半個人浸在疲憊昏沉里,問她:“干嘛?” 聲音渾厚低沉,帶不清醒的一線沙啞,葉流西忽然聽愣了,下意識說了句:“你再說一遍?!?/br> 她不管,反正好聽的,自己喜歡的,就要再來一遍。 昌東清醒了,他揉著眼睛,有些疲憊地坐起來:“怎么了?” 葉流西嘆氣。 感覺不一樣了,最妙是不經意,不提防,忽然擊中,又求不來。 她伸出手:“車鑰匙,車里不是有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