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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語氣。 高深愣了一下,尷尬地攥起手里吃了一半的餅干袋,頓了頓伸手抹了抹嘴角,說:“現在好了,可以走了?!?/br> 丁柳更來氣了:真他媽窩囊,連發脾氣都不會。 —— 肥唐做了個獨自一人被拋棄在白龍堆的噩夢,迷迷糊糊中聽到車聲,還以為是噩夢成真,硬生生嚇醒了,扒著車窗一看,才知道是丁柳他們離開了。 肥唐悻悻的:他今兒也要出去找信號上網啊,都不說搭個伴,一點團隊意識都沒有。 葉流西還在睡覺,昌東不想吵她,讓肥唐開自己的越野車出去。 走了這么多人,營地安靜地像是沒人居住,粥老早好了,昌東把鍋窩在火石和灰燼里保溫,另起了個小火臺,放上骨碟,微火融著烤骨膠。 骨膠都是用他刻皮子時鑿雕下的邊角料熬制的,皮影上了顏色之后,要再涂一遍骨膠鎖色,這樣色澤才鮮亮。 他拿了筆刷,就著刻好的紋絡,細細刷膠,丁州初教他做皮影時,說,這事兒可磨人的性子了,你別嫌煩,對人有好處的。 是有好處,他從前的性子,也沒這么穩,都是一刀一筆里出來的,鑿刻刻鑿,塑人,也塑己。 忽然聽到葉流西說:“老藝術家?!?/br> 昌東抬頭,她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估計看了他有一會了,臉上,慵懶里的刻薄氣,居然一點都不惱人。 昌東說:“起來吧,給你留了飯?!?/br> 他繼續忙自己的,但她一起來,營地就不安靜了,心也靜不下來,舒懶腰,走動,刷牙,洗臉,哪都是她。 末了還捧著飯盒挨著他坐:“昌東,你用我做模子刻個皮影唄?!?/br> 昌東說:“皮影不寫真?!?/br> 皮影,妙就秒在那份失真的格調。 葉流西嘆氣,自己拿勺子撥飯盒里的粥:“故事里說,術士招來的魂其實是李夫人的皮影,怕漢武帝看出來,所以堅決要隔道簾——這漢武帝是不是傻啊,皮影都不寫真,人物線條那么夸張,他還能傷感地哭了……” 昌東說:“也許人家的皮影更高級點……” 有車聲傳來,引擎音一入耳,他就聽出來了:“肥唐回來了?!?/br> —— 肥唐帶回來那幾個篆字轉簡后的結果—— 流西骨望東魂。 昌東沒說話,一時間他沒頭緒,葉流西也沒吭聲,六個字,她居然占了兩,而且,她的特殊之處不應該是血嗎,怎么骨也跑出來了,這是幾個意思,全身都是寶? 肥唐一路琢磨,已經看出點意思來了:“東哥,其實這個前后很對仗的,你看啊,‘流’和‘望’,是動詞;西對東,骨對魂,而且啊,你倒著念一下,也完全對仗……” 倒過來是……魂東望骨西流。 肥唐說:“跟那些披枷進關的人是不是剛好合得上?人被流放,等于骨頭被流到西邊去了,但是魂是一直往東的,葉落歸根呢,估計一直想回來?!?/br> 是這個理,但似乎又不會這么浮于表面。 葉流西沉不住氣:“在這猜破頭,也不如親眼去看,反正我決定了,你也決定了,就今晚好了?!?/br> 肥唐莫名其妙,又覺得氣氛詭異,頓了頓小心翼翼:“東哥,你們決定了什么???” 昌東說:“我們可能找到了進玉門關的通路了?!?/br> 肥唐哦了一聲。 這態度出乎昌東的意料:“你要進嗎?” 肥唐說:“進唄?!?/br> 他掰著手指頭假設條件:“如果只你和西姐進,把我們都撇了,丁柳肯定要抓住我逼供,我能有啥好下場?如果你和西姐帶著丁柳他們進了,只撇下我,丁柳肯定也不答應,我是進去鑒寶的專家,現在要進關了,我跑了,她能讓?” “反正,”他一副挺委屈的樣子,“你和西姐罩著點我唄?!?/br> —— 下午,丁柳他們也回來了,聽說要進關,一口答應,即便昌東提醒說可能有危險也無所謂,丁柳甚至說了句:“終于能來點刺激的了?!?/br> 昌東吩咐他們:“至少帶兩天的干糧、緊要的裝備還有趁手的家伙,到時候都坐我的車?!?/br> 丁柳不高興:“為什么?只有你的車能進關嗎,五個人乘一輛,太擠了?!?/br> 昌東說:“不是只有我的車能進關,是只有流西開的車能進去——除了她,我們都是貨?!?/br> 這是最保險的推測,那個神棍說“從來沒聽說誰進去過”,傳說故事里,胡商也是跟著跟著,忽然失去了目標,風沙觸手又會驅趕那些誤入的人…… 這關門,恐怕是認人的。 —— 日落前,一切準備就緒。 昌東沿著早前做的記號,一路把車開到那個土疙瘩做成的箭頭前。 這里雅丹林立,地面起伏不平,更讓人不安的是:之前天黑的時候沒看清楚,前方不遠處,雅丹土臺高達20多米,而且龍身橫亙近百米。 昌東就在這里停車,推開車門,把針管里事先抽好的血推滴下去。 丁柳有點莫名,不知道為什么要開到這種地形的絕處:“然后呢?” 昌東說:“等?!?/br>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起風了。 這一次,風沙比任何一次都大,狂暴的風聲似乎是在地面卷掃,車窗嗡嗡震響,有白色的光道閃爍不?!@是大風和雅丹中的鹽磷元素相撞而產生的自然現象。 光影變換,風聲嗚咽不絕,把整個車子周圍映襯得如同鬼蜮,昌東下了車,和葉流西交換位置。 葉流西手握緊方向盤,睜大眼睛往前看,設想里,會看到巨大的門洞,但沒有,只有雅丹。 又一陣大風飚過,幾噸重的越野居然車身打飄,丁柳有點害怕,問:“車子會被風掀翻嗎?” 昌東沒有回答,他閉上眼睛,身體貼近座位,去感受車身的震動。 “流西?” “嗯?!?/br> “最大的風,是從前頭來的?!?/br> 前頭是20余米高的雅丹,按照以往的扎營原則,那該是擋風的。 葉流西的心猛跳起來,說了句:“抓穩了?!?/br> 她踩下油門。 車光映處,矗立的雅丹土臺如同迅速撲車的巨獸,丁柳尖叫起來:“干什么!你這是自殺!自……” 來不及去拉葉流西了,丁柳驚恐地瞪大眼睛,只覺得全身的血直沖上臉—— 預想中的的碰撞沒有發生,車子狂飆不停,直到忽然有個人影直撲到車前,被撞飛出去。 葉流西猛然剎車。 風聲消失了,一時間也辨不清周遭是個什么環境,一車的人驚魂不定,滯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葉流西解開安全帶:“我剛好像撞到人了……” 她伸手去開車門,昌東一把抓住她的手,低聲說了句:“先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