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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幾年間的重大戶外災難,包括“墨脫徒步失蹤”、“夏特死亡河道”、“喀納斯雪地失聯”,還有就是“沙漠黑色山茶”。 兩年前,有個叫“山茶”的戶外團體,計劃穿越國內四大無人區,首站是羅布泊,搞得聲勢浩大,做了新聞采訪,一路網絡發帖播報,請的向導就是昌東。 出事的那天晚上,其實剛進沙漠,連羅布泊的邊都還沒擦著——“山茶”的官博發了條即時消息,大意是關于晚上的宿營地,領隊和昌東起了爭執,領隊想就地住宿,但昌東堅持多趕兩個小時的路到鵝頭沙坡子附近扎營。 很多玩戶外的網友回復,一邊倒地站昌東。 愛上不回家的熊:昌東是“沙獠”,人家經驗豐富,當然應該聽他的,那些沒經驗的人就別瞎逼逼了。 我是沙特王子:有些驢友,其實長的是驢腦子,只去過沙灘,就以為自己能走沙漠了,當然應該聽昌東的。人家穿越過羅布泊哎,要知道,余純順都沒能走出來。 香菜去死:聽昌東的沒錯,人家的確是專家,在我心里,他是跟趙子允一樣的沙漠王! …… 當晚,誰也沒想到,突發一場罕見的沙暴,沙丘平地推進,營地遭遇滅頂之災。 除了昌東,一行十八人,全部遇難,而且由于沙丘的流動性太強,一夜之間,可能將遺體和營地推走數里之遙,遺體的搜尋工作毫無斬獲。 山茶的官博頭像從此變成了黑色,再無更新。 而一旦出了人命,戶外新聞就會向社會熱點的方向發酵,關注的人以幾何級數增長。 事情還沒完,兩天之后,一個自稱了解內情的人發帖爆料,拋出重磅炸彈。 ——山茶羅布泊之行,除了向導,組隊十七人,遇難的是十八個,昌東既然還活著,那么多出的那一個是誰? ——昌東為什么要堅持多趕兩小時的路?真的是出于行進的合理安排和扎營的安全考慮嗎? 網友憤怒地發現,多出的那一個是昌東的女朋友孔央,而昌東堅持要趕到鵝頭沙坡子,是因為那一片沙山有許多裸出沙面的沙漠玫瑰石,昌東想在那里向孔央求婚。 罵聲鋪天蓋地,比沙暴更肆虐,瞬間吞噬了昌東。 …… 丁州問葉流西:“知道‘黑色山茶’,你還想請昌東?” 葉流西覺得不沖突:“請他是看中他的能耐,犯了過錯,不至于也同時丟了能耐吧?!?/br> 丁州說:“那你跟我來?!?/br> 他佝僂著身子,一路嗆咳,帶葉流西進了后臺。 —— 后臺擁擠而局促,除了耍戲,還用隔板間成了好幾個小房間,丁州在盡頭最小的一間門口處停下,拿鑰匙開了門。 門一開,塵霉味撲面而來,里頭太黑,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面小玻璃,反白色的光。 葉流西正想說什么,丁州拽下燈繩。 暈黃色的光亮下,她看得清楚,那面小玻璃,其實是個玻璃相框,黑色邊沿里框了張黑白照片,上頭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男人,眉目英挺,眼神絕望。 照片前有香爐,盞內積淺淺香灰,又有兩個小瓷碗,一個裝米,另一個堆滿小包裝的糖果餅干。 昌東死了? 丁州說:“害死了十八個人,全世界都在罵他,不止罵他,也罵孔央是個賤女人。昌東變賣了所有家產,托人賠給死者家屬之后,過來找我?!?/br> 他跟丁州同住,沉默寡言,長時間呆坐在戲臺下,周而復始地看丁州耍皮影,盯著那些并無生命的皮影人,聽著古味悠長的唱腔淚流滿面。 三個月后的一天半夜,昌東在自己的房間里割了腕,血流了滿屋,流出門縫,流進戲臺后的走道。 早起的丁州看到晨曦籠住走道里的一片暗紅色時,還納悶了一下,心想:這是什么東西? 第2章 山茶 葉流西低聲說:“真想不到……” 她上前一步,手指在香爐的邊沿一抹,舉起了看。 指腹上一層灰。 而供桌的角落處,結網的蜘蛛被人聲驚擾,細瘦的步足快速移動,泛銀光的蛛網晃了又晃。 葉流西彈了彈手指,又送到嘴邊吹了吹:“你不大祭奠這個外甥啊?!?/br> 丁州神色冷漠:“人家信任他做向導,他卻仗著有經驗一意孤行,后果這么嚴重,我也覺得他該死。我看過新聞,死的人里,有的人剛做爸爸,他多死幾次都贖不了罪?!?/br> 葉流西嘆氣:“話也不能這么說,沙漠這種地方,誰都想不到的……” 她退出來。 丁州帶上門,引著她往外走:“葉小姐,你只能找別人了。不過我提醒你一句,能不去就別去了。沙漠那么危險,只有它咬人,沒有人咬它的道理,什么‘沙獠’,起這種外號,聽著都可笑?!?/br> 葉流西笑起來,她步子快,先一步下臺沿,打開帆布包,從里頭取出一個封好的快遞信封遞給丁州。 丁州意外:“這是什么?” 邊說邊掉轉了信封看:沒蓋章,沒貼單,只是拿來裝東西的。 葉流西說:“里頭有些東西,你慢慢看,小心拆,別撕壞了。我這就走了,出了巷口,我會往北走,你要是想追上我,得跑得快點?!?/br> 丁州莫名其妙:“我為什么要追上你?” 葉流西把包往肩上一挎,示意了一下那個信封:“那得看你,想追就追,不想追就算了?!?/br> 她打開門。 新買了票的觀眾正等得不耐煩,見門打開,吵嚷著一擁而入,葉流西逆著人流出去,很快就不見了。 丁州撕開快遞封皮的口。 到底是什么東西?掂起來沒重量,摸上去平平展展,應該是張紙吧。 抽出一看,是個牛皮紙大信封。 拆了口,伸手進去掏,又掏出一個中號的白色信封。 丁州有點不耐煩:這一層層的,是耍著他玩呢? 好在,白色信封里,有東西了。 手感像是張照片,他抽出來。 有那么一兩秒,耳朵忽然聽不見這屋里的聲音,卻能聽到無窮遠處的:沙暴卷襲,冰川裂塌,落石隆隆。 丁州沖了出去。 太久沒出過屋子了,忘了這條街上有多擁擠,一出巷口,幾乎沖撞到游客身上,踉蹌著差點絆倒,滿目攤頭、店面,連街中央都被占據,吆喝聲此起彼伏,相機閃光彼伏此起。 好不容易站定,四下都是人,到處是被燈光切割得光怪陸離的人臉和背影。 人聲像蛇,扭曲著往耳膜里鉆,有人抱怨說,這老頭有毛病吧,有人催促說,離他遠點,別摔了賴上我們。 丁州站在熙來攘往的人群之中,大吼:“葉流西!” 沒有回應。 喧鬧聲像海浪,夜色越重,浪頭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