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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難捉摸得很,沒有早穿棉襖午穿紗的夸張,到底也要添換幾件兒衣裳。 南大街是渭州最為繁盛的一條街道,店鋪林立,攤販密密挨挨地擠在一塊兒。吆喝聲灌耳,在這長長的石板路上混成一團。院兒里的周大娘每日早起,擔著豆腐來的也是這條長街。在街邊擺一豆腐攤子,尖著嗓子叫喚,啞了也不及管。 她兒子周安良從來只管讀書,旁的一概不顧。閨女周安心常在家中睡足了覺才來街上,先吃些東西,往周大娘那處坐坐就近了晌午。今見著晌午微熱,又躲去后頭茶水鋪子里納個涼。人懶人嬌貴,都是寵慣出來的。周安心沒這嬌貴命,卻有這懶福氣。 喝著一口清茶瞧見蘇一過來,和周大娘打了招呼,一臉燦燦的笑意。她擱下茶杯出來,陰陰陽陽的聲口,“您是手藝人,好好的鋪子不待著,出來做什么?” 蘇一不瞧她,對周大娘說:“師哥要吃些零嘴兒,叫我出來買。路過了這里,來看看大娘你?!?/br> “你是個狗腿兒?什么樣兒的事你都做?!敝馨残娜允菗屃嗽捳f,不叫蘇大娘出聲。 蘇一瞧向她,也是滿臉譏誚,伸手送出手心里的幾枚銅錢,“這狗腿兒讓你做?!?/br> 周安心嘴角譏笑收了收,到底矜持了一下。又怕著蘇一一卷手兒把錢收了,忙一把抓了下來,“我去可算不得狗腿兒,與你不一樣?!蓖白吡藘刹接只仡^問,“小老板要吃些什么?” “花生、蘭花豆兒、蜜餞,不消什么,你買幾樣就是了。你買的,那都摻著蜜,甜到心里呢?!碧K一把話說得曖昧,笑得不懷好意。周大娘卻也知道,咬牙說:“這么輕賤自己,你臊不臊?” “娘你說的什么話?”周安心不快,“我給小老板買些東西,輕賤的什么?我做的是敞亮事兒,您含糊說不清了是壞我?!?/br> 周大娘這一兒一女,就是大了主意足。雖沒大逆不道,也沒忤逆不孝,到底不甚聽周大娘的話。他們兩人一鼻孔里出氣,倒把周大娘排了在外。但凡有了主意,告訴了周大娘知道,也不是讓她拿定來的。即便她有不同意,兄妹倆總有法兒叫她松了口齒。因她也不再多說,讓周安心用“狗腿兒”打著自己的臉去給陶家小老板買零嘴兒。她是從不怪蘇一的,只怪自己家閨女大了難教養。 蘇一是懶得跑,有個人可支使她自然樂意。她留在周大娘這邊兒歇腳,周大娘給她盛了碗豆腐腦兒,索性也就蹲下吃了。吃罷了等周安心回來,過眼她買的零嘴兒,知道她是自己添了錢。八珍梅不便宜,她竟也買了些。這樣的心思,不成全便是不厚道了。 蘇一笑了笑,捏了一顆蘭花豆擱嘴里,咯咯吱吱嚼了兩口,“勞煩你再給我跑一趟送去,我有些事兒,辦好了就回去。怕我師哥等急了,過了那陣癮或再不想吃了?!?/br> ☆、眼拙 周安心眉眼生笑,嬌俏著神情動作彎腰包了那幾樣零嘴兒,“今兒我瞧你甚好,有女兒家的樣子?!痹捲谧炖镞^完,便扭過腰肢往南去了。她對陶家小老板陶小祝的心意,可見一般。 蘇一暗生笑,她何時有過女兒家的樣子?不過是這事兒稱了她的心意,心上歡喜,嘴上也不吝嗇便夸她兩句。瞧她甚好?什么甚好?有女兒家的樣子就是甚好? 蘇一咽下嘴里的蘭花豆,不等周大娘再拉著她說話,招呼一聲兒也去了。趁這當口兒,給她爺爺蘇太公打壺酒去,晚上回家燙了,壯一個酒足飯飽。此間日子清貧,酒不是頓頓都有的。這是湊興致的東西,三五日有一頓已是不錯。 蘇一背手顛著步子,往南半里地兒拐進右邊接的巷子里。找到她慣會去的一個酒家,在門檻外吆喝一聲,“老板,來壺桂花釀?!币菜闶鞘扉T熟路。 酒老板熱絡地給她打酒,劈竹圓通長柄勺兒片進酒水里,舀半勺,“今日不是發工錢的日子罷?” 蘇一看著他把酒往一掌大的陶壺里倒,“吃酒還得挑日子?沒有工錢就不吃酒了?我可聽得出,您這是寒磣我呢?!?/br> 酒老板笑,拿木塞兒塞了陶壺眼兒,“那就是我的不是,多給了你一兩,算是賠罪,你瞧著可好?” “自然是好?!碧K一也笑,摸進腰間捏出銅板來,一一數過了送到酒老板手里,接過酒壺,“吃了酒,這酒壺回頭我還給您送來,不留您的?!?/br> 這又趕著時間,拉呱兩句就得走。蘇一把酒壺抱在懷里,步步生風地回到鋪子。彼時陶師傅還在交椅上歇晌,這會兒已經不見了人影,怕又是有事出去了?,F時鋪子里只有陶小祝和周安心,兩人在兩把交椅上坐著拉呱兒。陶小祝吃著八珍梅,周安心則耐著性子剝著瓜子殼,把仁兒一粒粒往嘴里送。見著蘇一回來,陶小祝轉頭問她一句,“跑腿兒的事都安心給你做了,你做什么去了?” 蘇一用束腕喇叭袖遮住酒壺,直直往自己的工桌小杌邊去,“也沒什么,一時嘴饞,在周大娘那吃了碗豆腐腦兒。倒不是我躲懶,全心為著師哥和安心meimei能見上一面兒,說說話也是好的。你問問安心,可是她自己要來的?” 周安心手剝瓜子殼,暗暗把下巴又收了幾分,低眉斂目。蘇一說的正是她的心意,她自然不駁,但也礙于矜持不能順話續稍兒。臉上一番羞怯怯的神色,起了身跟陶小祝辭過,“回頭得空再來看小老板,今兒我便回去了。我娘一人在街北做賣賣,心里記掛?!?/br> 蘇一坐到自己小杌上,把酒壺擱進桌下籃子里拉布遮上,不管那廂你來我往的送客禮。等陶小?;貋?,她已經拿起了自個兒的銅錘子開工干活了。那陶小祝又一臉八婆的神情,嘶啦著氣息靠到這邊兒來,對蘇一說:“她說周安良要去沈家提親,你知道這回事么?” 蘇一停下手里的銅錘子,呆目半晌,“周安心說的,大概就是有這回事吧?!边@事兒一直疑疑惑惑懸著,誰知道其中真假。這世道風氣稍緊,外放的事兒做不得。便是人家小兒女郎有情妾有意,也沒有出來散播張揚的道理。 陶小祝往蘇一工桌邊兒坐下,搭手在桌沿兒上,“這沈家三小姐你師哥我倒是見過,算不上傾國傾城,卻也是秀色可餐,真個瞧得上那窮秀才周安良?依沈家那樣的家世,最次之也該配個知縣才過得去呢。莫不是這周安良讀書讀銹了腦子,自作多情而不自知?” “是不是如此,等明兒他提了親,沈家給了信兒,也就知道了?!碧K一提起銅錘子,“這世道什么事沒有,擋不住就有那眼拙的,要與周安良比翼雙飛日日歡呢。長得秀色有什么用,怕是山珍吃多了,沒那腦子想后頭的事,偏要碰一碰世俗這一道杠,來個情比金堅呢?!?/br> 陶小祝撇撇嘴,“你倒看得透,我偏不覺得這事兒能成。八成是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