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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過送她回來的子境表哥,然后匆匆趕回去。還好那四個丫鬟一直留在偏廳,沒有亂闖。方瑾枝頓時松了口氣。 屏退了下人,方瑾枝將今日帶去垂鞘院的小書箱打開,將里面的兩只小小的草螞蚱拿出來。她走到拔步床里,從枕頭下取出鑰匙,將大箱子打開,直到看見兩個meimei時,她才真的放松下來。 “這個是我親手編的,今天剛學會的呢!”方瑾枝一邊壓低了聲音說話,一邊將兩只草螞蚱遞給兩個meimei。 兩個小姑娘甜甜笑著,望著草螞蚱的眼睛亮晶晶的。 看著兩個meimei開心的樣子,方瑾枝便覺得今日受的委屈也不算什么了。 可是沒過多久,方瑾枝心里又開始難受起來。過了年,兩個meimei就三歲了。她們至今不會說話,也不會走路…… 一想到這里,方瑾枝的眼圈瞬間紅了。 躺在大箱子里的兩個小姑娘望著一向疼惜她們的jiejie紅了眼眶,她們兩個立刻不顧手里的新玩具,有些驚慌地望著方瑾枝。 靠外邊的那一個小姑娘努力坐起來,抬著嬌嫩的小手,想要去給jiejie擦眼淚。 她坐起來,就把另外一個小姑娘也拉了起來。 蓋在兩個小姑娘身上的被子滑下來,露出她們兩個緊挨在一起的身體?;蛘哒f長在一起的身體。兩個小姑娘,卻只有三條手臂,只因有一條手臂是兩姐妹共用的。 外人都以為方瑾枝的母親是在生產一對雙生女兒時難產,導致一對雙生女兒斃命,而她自己也傷了身子,纏綿病榻兩年多。后來方瑾枝的兄長、父親相繼去世,本來就多病的她緊跟著病逝。 其實那一對雙生女兒并沒有難產夭折,只是注定了永遠不能露于人前。身為父母,他們哪里舍得將自己親生的女兒溺斃?只好假借難產夭折之名,將這一雙女兒藏匿起來。以免消息走漏,就算是方家的奴仆,知道實情的也沒有幾個。 而方瑾枝的母親之所以臥床不起,一方面是難產的確給她的身子造成了重創,另一方面卻是因為心病。將自己親生的女兒永生藏在灰暗的箱子里,沒有哪個做母親的會不心疼。 更何況…… 第9章 實情 更何況這一對雙生女兒剛剛出生不久,就得知外出采買的長子意外去世的消息。她不愿意相信這一雙女兒是不詳之兆,可長子的去世仿若是一把尖刀在她本來就柔軟的心窩又捅了一刀。 手心手背都是rou,那段日子除了絕望還是絕望。 幸好丈夫陪著她,安慰她,承諾和她一起永世守護一雙女兒??墒堑鹊秸煞蛞蚕纫徊睫o世,方瑾枝的母親唯一的支柱轟然倒塌。終于在一個秋日的午后,她抱著丈夫、長子的牌位,守著一雙女兒撒手人寰。 方瑾枝還一直記得母親懷著meimei時,臉上暖融融的笑容。她將方瑾枝拉到懷里,溫柔地說:“等再過一個月,瑾枝就要做jiejie了哦?!?/br> “嗯!瑾枝一定好好疼他們,做一個很好的jiejie!”方瑾枝腦中想起哥哥對她的好,跟母親信誓旦旦地保證。 可是等到meimei們出生了,方瑾枝就再也沒有見過母親的笑容。 承諾過這次回來會給她帶紅豆糖的哥哥,也再也沒有回來。 從三歲開始,伴隨著方瑾枝長大的只有母親的眼淚,父親的嘆息。她總是守在小院門口,朝著遠處張望。每當下人們問她瞧什么呢?她總是搖搖頭不說話。 其實,她在等哥哥回家。 后來,父親在一個雨天去往鋪子查賬的時候摔到了橋下,再也沒有醒過來。父親的尸體被抬回來的時候,母親發了瘋一樣慟哭。所有人都攔著母親,沒人注意到小小的她。 她就那樣站在一旁,靜靜看著自己的父親。她的父親很疼她,以前每次出門都會帶好些好玩的東西給她。方家不缺錢財,可是父親總是會親自去挑選。還會親手給她做玩具。她的秋千,她的木馬,她的風箏,她的小木屐都是父親親手做的。 可是此時的父親安靜地躺在那里,一頭一臉的血跡、污泥。 方瑾枝怯生生地走過去,拉父親的手,“爹爹……” 她的父親再也沒有像往常那些將她抱起來,笑著說:“來,爹爹陪瑾枝玩?!?/br> 方瑾枝見父親的頭上好臟,她用嬌嫩的小手去擦父親頭臉上的血跡,鮮紅的血跡弄臟了她的手。父親的臉好冰,方瑾枝好冷。 聽見人群的驚呼聲,方瑾枝抬頭,就看見母親吐出好大一口血。 從那日以后,母親總是用帕子掩著嘴咳嗦,等帕子拿開的時候總會沾染很多血跡。母親起先還是小聲地咳嗦,可是后來就咳嗦地聲嘶力竭。每每,方瑾枝站在窗外聽著母親的咳嗽聲,一個勁兒地擦眼淚。不敢進去,也不敢走遠。 母親去世的那一天難得氣色很好,她將方瑾枝拉到身邊,絮絮說了好多話。不停地教她去了溫國公府以后該怎么應對各種情況。不停地教她如何看別人臉色,如何討好別人。又仔細將她身邊可用的人優缺點一一說出。為她的未來籌謀許多。 怕方瑾枝記不住,她就不停地重復,不停地重復。從天還蒙蒙亮的時候一直說到弦月高懸。似把這輩子的話都說完。 方瑾枝不停地點頭,一直說:“我都記下了,我都記下了……” 她心里很擔心母親說這么多話會難受,可是母親一直說一直說,好像有交代不完的事兒一樣。她拼命地記,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重復母親說的話。 “瑾枝,母親累了,想睡一會兒?!边@是她對方瑾枝說的最后一句話。 方瑾枝小心翼翼地給母親蓋好被子,然后安安靜靜地守在床邊。屋子里很安靜,一個下人也沒有,兩個meimei也睡得很熟。方瑾枝在屋子里待了很久,久到她開始害怕。 “母親?母親,瑾枝怕……”方瑾枝喊了幾聲,都沒有回應。她就伸出小手,顫顫巍巍地去摸母親的臉。母親的臉冰涼一片,像一塊冰一樣。像當初的父親一樣冰。 一顆一顆淚珠兒從方瑾枝的眼眶里滾落下來。她知道母親也死了。 死了就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哥哥、父親、母親,他們都再也不會回來了。 “瑾枝?瑾枝?”陸無硯將坐在地上掉眼淚的小姑娘抱到膝上,揉了揉她的頭,“怎么哭了?” 方瑾枝怔怔看著眼前的陸無硯,才一點一點回過神來。她匆匆低下頭,用手背擦眼淚,急忙解釋:“沒事,我沒事兒……” 陸無硯拿開她染了漿糊的手,親自給她擦眼淚?!笆遣幌矚g做風箏嗎?那我們不做了?!?/br> 看著滿地的木枝、繩子和漿糊,方瑾枝連連搖頭,說:“沒有,沒有不喜歡做風箏。瑾枝很喜歡。只是……只是想起爹爹也給我做過一個風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