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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時間地望著天花板,什么也不想說,什么也不想問,眼前是一片蒼茫的白色,像紛紛的白雪覆蓋了我的睫毛與瞳孔。 陳梓郁每天都來看我,和我說話,給我讀報紙上有趣的新聞。我有時候閉上眼睛裝睡,有時候眼神放空地望著窗外的一小片藍天,或者墻角的那盆茉莉花。 我整夜整夜地睡不著,因為一昊入眠便遭遇夢魘,嬰孩的啼哭和咯咯的輕笑撩動我的每一根神經。 我出院那天剛好是那年夏天四號風球登陸的日子,窗外的梧桐樹被大風吹得搖晃,滿地是翠綠的落葉,天空灰蒙蒙的,像是隨時會塌下來。 丁格去辦理出院手續,陳梓郁在整理我的行李,而我只是坐在窗邊看著他。 “你喜歡孩子嗎?”我突然問道。 他的動作遲疑了一下,抬頭看我,然后走過來握住我的手,蹲在我面前露出溫和的笑容,說:“當然喜歡……我知道安安的離開讓你很難過,但這是意外不是嗎?我們還年輕,在你準備好了的時候,我們會再有小天使,有很多很多小天使……” 他的尾音結束得很突兀,因為我狠狠地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那么用力,牙齒深深陷進皮rou,而淚滴一顆一顆地落在他裸露的皮膚上。 陳梓郁任我發泄內心的痛苦,他攬著我的肩安慰:“昭昭,所有的不好都過去了?!背鲈汉箨愯饔襞挛矣|景生情,將我接到他常住的紫藤苑——兩層的小別墅,帶一個超大的庭院,庭院里種的一排玫瑰當籬笆,院東角埋了兩只古董大缸,養了兩尾紅鯉魚,種了兩棵睡蓮。他還買了條拉布拉多給我,小小的一只,它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和不安,將它放在桌子上腿還會發抖。 時間是最好的良藥,我也一點一點恢復了生氣,蒼白的臉上有了健康的紅潤。 陳梓郁不讓我上班,他要我吃飯、睡覺、逛街、遛狗、找陌桑玩,有空了他便帶我去瑞士滑雪,去夏威夷照日光浴,去巴西丹島潛水,去芬蘭看極光…… 陌桑吐著煙圈,透過氤氳的霧氣看著我,說:“一個女人要有多大的福分,才能有一個像陳梓郁這樣的丈夫???” 我扯了扯嘴角,像是笑又不是笑。 生命中所有不好的過去,仿佛都在等我遇見陳梓郁??墒侨绻梢赃x擇,我寧愿沒有遇見陳梓郁,甚至沒有遇見駱軼航,我只求能和其他女生一樣雙親安在,做個平凡普通的女生,嫁一個平凡普通的男人,吵吵鬧鬧、安安穩穩地過一生。 陌桑說我會這么想,只因為我的人生已然這樣,如果直的像自己說的那樣有個波瀾不驚的人生,我或許又會艷羨旁人的風生水起。 “我們都是這樣,羨慕別人所擁有的,卻不自知自己手里緊握的幸福同樣也是被人羨慕的?!?/br> 我坐在陌桑身邊,像很久之前那樣挨著她的身體,頭靠在她的肩膀上。我問她要了一支煙,學她的樣子抽煙,吐漂亮的煙圈,想象自己煙視媚行的樣子。 陌桑斜著眼望著我,起先是笑的,可是望著望著,她的笑容就消失了,憂傷大片大片地落滿她的眼睛。 她說:“昭昭,你看我們什么都有了,以前不敢想的房子、車子、漂亮的衣服和精美的食物,只要我們想得到的,我們現在伸手就能得到了,并且不用看人臉色,不用仰人鼻息……可是為什么,我還是懷念那些一無所有的曾經?那時候我那么窮、那么胖、那么土氣,你還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我們穿著十塊錢一件的T恤在夜市里擺地攤,扯著嗓門兒大聲地吆喝,一點也不覺得害羞……” “好想再吃一碗夜市旁邊那家餛飩店里的小餛飩,放豬沒和一大把蔥花?!?/br> …… 我和陌桑說著說著就安靜下來。 那些天真爛漫的時光,那些陽光明媚的夏天,那些沒心沒肺的快樂,沒想到這么快就都成了曾經。八月底的時候顧祈回來了,我和他還有陌桑一起去看了岳瀟瀟的演唱會。 對了,忘了說,岳瀟瀟自己錄制的一首翻唱歌曲突然在網絡上爆紅,然后她火速被唱片公司挖掘出來,錄唱片、上節目、拍雜志封面、接廣告、演電影……她幾乎以光速成為90后新生代心中的“最純真的不良少女”。 她還是像以前一樣瘋瘋癲癲、敢愛敢恨、不照常理出牌,她常常有負面新聞被曝光,被狗仔拍到她吸煙酗酒的照片,她不化妝的樣子邋遢又沒精打采??墒侵灰徽镜轿枧_上,耀眼的燈光打下來,她就是艷光四射的視線焦點,毫無疑問的Super star。 她在電影里總是扮演為愛受傷的女生,她落淚的樣子楚楚動人,總是能夠輕易打動同樣愛而不得的少女的心。 顧祈自嘲地說:“我看到了她身上最美好的閃光點,只是搞錯了用途。她的美好不是用來愛的,而是用來展覽和崇拜的?!眱赡赀^去了,顧祈一直單身,望著舞臺上的岳瀟瀟的身影,他的眼神里仍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愛情真是一場場最奇怪的化學反應。 那天演唱會的高潮是岳瀟瀟在唱跳了三首勁歌熱舞之后,在燈光暗下來的舞臺上,她握著話筒說:“我曾經很愛很愛的一個男生,就在今天,他結婚了,可新娘不是我……”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哽咽著說完,“多么遺憾,我和他錯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海里,錯失在歲月的流轉中……可是我愛他的心不變,下面一首歌,送給我最愛的少年……” 我看向顧祈,顧祈聳肩,攤攤手遺憾地說:“不是我。我從來都不是她‘最愛的少年的’?!?/br> “是陸鷺洋吧?!蹦吧Uf,“我在同事的桌子上看到過他發來的喜帖?!?/br> 岳瀟瀟在動情地唱:“……我也很想他,在某個地方,我少了尷尬,而夏天還是那么短,思念卻很長……” 在回去的路上,陌桑一支接一支地抽煙,我忍不住問她:“你會祝福他嗎?” 陌桑笑起來,笑著笑著又哭了。我打開車窗望著午夜的月光,聽她壓抑的、同時又撕心裂肺的哭聲。 “我不會祝福他,因為,我還愛著他?!蹦吧Uf這話的時候,臉上是亂七八糟的淚痕,而我突然發現她的眼角已經有了第一道細紋——那是青春碾過的痕跡吧。 那年冬天是最冷的時候,我開車去看駱軼航,給他帶了過冬需要的厚棉被和羽絨保暖衣。 他理了極短的平頭,兩頰凹陷,看起來瘦極了,但是笑容很有精神。 我告訴他我用他留給我的錢在學習做做投資,如果做得好的話,他出來后可以過得比以前更風光。 他搖了搖頭,將手貼在冰涼的玻璃上,像是要撫摸我的臉。他說:“昭昭,你好傻……是我對不起你,所以你才會有孩子,你干嗎跟我道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