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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生。我只能想著沒見到水耀靈的尸體,水耀靈也許沒上飛機,來寬慰自己。 就算我自己也知道,死亡意味著什么,我還是不斷拼命努力地欺騙著自己,水耀靈或許還活在世界上的某個角落,等著和我重逢。 如果不這樣想,我根本沒有力氣活下去,更沒有力氣教我的孩子們包餃子,陪他們度過每一個節日,更不會有力氣接受尹鴆夫婦的到來。 說來奇怪,懌心和幼清很黏著尹鴆夫婦。不過,這也讓我難得有空去墓地看望水耀靈。 大年初四,清晨的公墓,寂靜無聲。墓碑前放著幾束凋零的鮮花,不知道是誰送的。這些年除了季阡仇,我拒絕和任何人聯絡,包括elodie、呂爽、李玲和罹宏碁。我一直都把自己封閉起來,活在那座孤獨的莊園里。 即使一起包餃子、吃年夜飯、辦篝火晚會、放煙火,即使把莊園弄得再喜慶,即使跟孩子們打雪仗的時候裝得再開心,我也清楚,我的心里空了一塊,除了水耀靈,誰都不可能填滿。 沒有水耀靈,我的人生就沒法繼續。 而我的水耀靈,同樣孤獨地靜默在四方小框里,容貌已經被風雪打磨得有些老舊了,一身孤清地笑,好像在告訴我:我在這里,你別躲。 只有我才知道,我從沒想過躲。也只有我才知道,他不在這里。 這里說是墓地,骨灰盒里不過裝著一抔泥土,沒有我的水耀靈。 點上一支煙,我坐在墳頭,淚眼含笑地望著他,喋喋不休地跟他說:“你真是我見過最不負責任的丈夫和父親,比花國財還不負責任?!?/br> “媳婦生孩子的時候你不在,孩子叫爸爸都是對著照片,所有做人的道理要mama的初戀情人來教,你也是真夠可以的?!?/br> “我告訴你,我就再等你十三年。等孩子成年了,我非得親自下去修理你一頓不可,把你這些年欠我的全部都討回來?!?/br> 說著說著,指尖的一縷煙倏然嗆進眼睛,眼淚撲簌簌地滑落,好像我跟這玩兒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似地。 盡管我體會了五年生死兩茫茫,盡管我體會了五年不思量自難忘,可我真的不凄涼。 畢竟,這種被背叛被拋棄的感覺,我打從娘胎就習慣了。盡管被水耀靈拋下,比被我爸我媽拋下更痛。但我還可以恨,恨他對我的辜負和離棄。我還可以等,等在黃泉路上再和他相遇。 那天早晨,我像平常一樣,跟水耀靈聊了很久懌心和幼清長得多高,誰更像他,誰更像我,他們成績有多好,有多聰明多懂事。 給他看過我和懌心、幼清的照片以后,我抹掉眼淚,瞄了眼時間,差不多該回家吃早餐了。 懌心和幼清看不到我,肯定又會挑食不好好吃飯,沒準還會為難尹鴆夫婦和家里的保姆。 “看你的好兒子好女兒,也不知道是隨誰了?!蔽移破鼮樾Φ馗`抱怨著說完這最后一句,俯身吻上他微揚的嘴角,離開了墓園。 回程途中,原本相安無事,直到路過某間餐廳的時候,我恍惚間好像從櫥窗里看見了一張似曾相識的臉——刀削斧劈的輪廓,古井無波的雙眼,五年來,分毫未變,甚至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都清晰得毫發畢現。 握緊方向盤猛地一個急轉彎,我猛踩著油門加大馬力,筆直地沖了過去。 當看到近在咫尺的玻璃櫥窗,我已經來不及踩剎車了。 擋風玻璃和餐廳的櫥窗頃刻硬碰硬地被撞碎,車子以飛一般的速度開進餐廳,卡在空掉的桌椅前,緩慢向前滑行了幾米,最終被承重柱阻攔了囂張的腳步。 我不知道自己還是不是清醒,眼睜睜地看著鮮血漫過視野,感受著蝕骨的劇痛席卷而來,內心沒有半分恐懼,反而有種解脫的圓滿。 餐廳里亂作一團的尖叫聲,在我聽來全是刺耳的噪音。 隔著血淋淋的模糊視線,我固執地搜尋著水耀靈的身影,想證明剛剛那張臉不是自己的幻覺。終于,我成功捕捉到了倉皇逃竄的人群中,那抹迅速起身快步跑出餐廳的背影。 追蹤到他的瞬間,我本能地想叫住他,可一開口,鮮血卻搶先噴涌而出。趴在方向盤上,我絕望地嘔出一口口血,看著眼前消失的人影,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我大概做了一場夢,夢里沒有水耀靈,但有很多其他人嘈雜呱噪的聲音。那個夢很詭異,只有聲音,沒有畫面,漆黑一片的疼痛和窒息,層層包裹著我。 夢里我聽見了季阡仇的聲音:“人呢?花陽人呢?她怎么樣?她一定是又以為自己看見他了!明明就知道他不會回來的!她還是放不下他!都這么多年了!他是不可能回來的!為什么非要把命搭上?孩子們怎么辦?” 我聽見尹鴆冰冷低沉地喝制季阡仇:“夠了!這里是醫院!” 我聽見簡瞳為難地安慰懌心和幼清:“乖,不要哭了,會吵到mama的?!?/br> 我聽見幼清在哭著耍脾氣:“尹鳥叔叔騙人!連仇叔叔都說媽咪會死!你是他老婆!你也是騙子!” 我聽見懌心在哭著發狠:“你們都是騙子!為什么我和meimei這么聽話,媽咪還是不要我們了?” 我很想說,媽咪沒有不要你們,媽咪只是想接你們的爸爸回家。 我真的沒有看錯,餐廳里的確出現了水耀靈的臉,他就坐在餐廳里喝咖啡,我不會認錯。就算化成灰,我也會認得我的水大大。聞味兒我都能聞出來,絕對不會錯。 可我開不了口,有什么東西堵著我的嘴。 睡夢中,我能感覺到,有三道溫柔而哀傷的視線,在不錯眼珠地凝望著我。 我知道,自己不能死,不能錯過和水耀靈的重逢。 哪怕只為了問他,既然活著,為什么不來找我,我也不能死。哪怕只為了問他,為什么看見我出車禍,還從餐廳里逃走,我也不能死。 哪怕只為了讓他知道,我現在唱歌不跑調了,還學會彈吉他了,我也不能死。 哪怕只為了讓他看看,懌心和幼清被我養得多聰明多懂事,我也絕對不能死。 水耀靈,你給我等著!你欠我的那些,我統統都要重新討回來! 拼著這一口氣,也堵著這一口氣,我在掙扎了不知多久后,好不容易虛弱地睜開了眼睛。聞到熟悉又討厭的消毒水味,看到icu病房的巨大玻璃窗,我知道這次自己傷得不輕。 窗外第一個發現我醒過來的是幼清,她拽著季阡仇的手,指著病床上的我大叫:“媽咪醒了!” 昏昏欲睡的懌心猛地睜開眼睛,縮進季阡仇懷里,眼淚唰唰唰地流下來。 季阡仇抱緊兩個孩子,附在他們耳邊低語著,似乎是要他們乖乖等著,隨后他就轉身走了。再回來時,帶了醫生和護士進病房給我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