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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起身卸了鑰,拉開了大門! 已經是亥時二刻,露水漸重,門外涌進來一股寒氣,伍修將國公爺的馬交給仆人,叮嚀道:“江雪今天跑了許多路,多喂些馬料!” 那仆人忙應下,今日是清遠郡主的忌日,國公爺自是又去清沅郡主的墳上了,沒想到這般晚才回來。 聽以前的老人說,國公爺少時十分調皮好動,八年前北疆捷報頻傳,正是少年公子,意氣風發,未待歸程便已寄來信讓老國公爺備好聘禮,要十里紅妝迎娶清遠郡主,一腔子熱血激情燙人心肝。 那幾年,一箱子又一箱子的北疆風物流水一般地往北安王府抬。 忒過情深,誰成想,清遠郡主極為輕易地就離開了人世,國公爺卻是在戰勝凱旋歸來后,求皇上賜婚她娶清沅郡主,人已經去了,娶得不過是一尊牌位罷了,這是打定主意以后不娶,要百年以后葬同xue呢! 夜深人靜,邵楚峰站在桌子前,執著筆,一筆,一筆,細細地勾勒一對月眉,櫻口朱唇,齊胸的紫衣襦裙,青色的褙子,畫上的一雙纖纖素手,像活了一般,拈著一支寒梅。 一旁隨侍的伍修,并不稀奇,這些年,每到這一日,國公爺都要畫這么一幅畫,或跳著凌波舞,或彈琴,或飲茶,越是日長,清沅郡主的眉眼反而越發清晰,這兩年便是觀畫,也覺得是活了一般。 沅居院后頭的芙蓉院里頭,已經塞了許多底下人送上來的女子,從白丞相府的庶女,到八品小官的女兒,抑或是青樓女子,也有善茶,善棋的,便是凌波舞,他也曾聽聞有人跳得。 但是,除了趙清沅,誰會些什么,和國公爺仿佛并無干系。 “伍修,你看看,這想不想康平九年,她在季府梅花宴上跳完凌波舞后折的那支梅花!” 伍修正在走神,聽見主子發問,忙上前一步,細細觀摩,這么些年,跟著主子,他都將清沅郡主印在腦海里了!他隱約記得,那是主子第一次見到清沅郡主。 “爺,那日,清沅郡主似乎配了一塊玉玦,您還說了一句‘十分別致’”伍修指著上頭的裙裾提醒道。 這種日子,寧愿讓國公爺忙著畫畫,也不能讓他閑下來多想。 邵楚峰未語,并不在山頭添一筆。 伍修有些奇怪,也不敢提,但后半晌伍修躺在自個床板上睡覺的時候,恍惚聽見一個少女一雙瑩潤的玉手摸著一塊玉,嬌俏地說:“這呀,這是玹哥哥贈給清沅的生辰禮!” 伍修猛地從睡夢中驚醒,發覺自己額上出了一層虛汗! 捂著胸口咕噥道:“這般下去,不說老爺老夫人要瘋,我也都得瘋了!明個一早得托跟著老夫人一起去廣化寺燒香的娘幫忙求個護身符!” 第二日天晴,冬日京城里的天空難得疏朗了一回,邵國公一早便護送著親娘向氏去廣化寺燒香祈福。 為了不想聽娘嘮叨,邵楚峰一直緩緩地溜著馬跟在隊伍后頭,向氏有心想勸解兒子幾句,有意等他一等,馬車一停,邵楚峰的馬便也停了,始終保持著距離。 向氏氣的心肝疼,對著身邊伺候多年的凌mama道:“真是作孽哦,早知如此,還不如讓他娶了白府的二小姐呢!” 凌mama遞過一杯茶,輕聲道:“聽說白二小姐嫁給肅王次子,至今未開懷呢!” 向氏一怔:“噢,還有此事?”心里卻是降火不少,要是娶一個七年無所出的,還不如這般單著呢!“哎,翠微,我那小子不娶,倒累的你家小子也跟著單著!” 凌mama笑道:“老夫人真是折煞老奴了,我家修兒能跟著國公爺四處見識,也是福氣不是,說起來,國公爺還不到而立之年呢!老夫人啊,你就在等等吧,該有福緣深厚的小姐等著叫您婆婆呢!” 一番話說的向氏心里熨貼,捂著小暖爐道:“以后得叫主持師傅給批批卦!” 向氏在佛前誦經文,邵楚峰便去后頭找老主持下棋品茶,老主持是個棋迷,又是個臭簍子,常常下了三五步便要悔棋。 邵楚峰平日里冷面寒霜,對著這個愛悔棋的老禿頭卻是十分容忍,概因當年他將清沅的牌位娶進府,這老頭上門來說:“此女還在人間!”邵楚峰細問,他卻以“天機不可泄露”,“時候未到”等語來推脫。 縱然如此,這些年來,邵楚峰一直隱隱地期待,趙清沅還在,佛家講究輪回,也許他的清沅真的還在。 一連下了五盤,老和尚悔了二十多步棋,邵楚峰都面無異色。 等第五盤,老和尚將了邵楚峰的“帥”,笑吟吟地道:“夠了,到了,到了!” 邵楚峰見此,便著手收拾棋盒。 老和尚擺擺手道:“棋到了,人也到了!”見邵楚峰不明所以地望著他,笑道:“鸞星動,故人歸!” 對面的人倏地站起了身,猛地揪住老和尚的衣領,聲音暗?。骸霸谀??” “在,在夔,夔州,你自去,兩日內,若遲了,可莫怪老衲!哎,哎呦!” 老和尚話尚未說完,便被邵楚峰扔到了地上,焦急喊道:“寫月涂黃罷,凌波拾翠通!記住這句,你二人前程緣起于此,這回,還是這個!” 邵楚峰腳步略頓,便如旋風一般不見了蹤影,心里有一個聲音不停地回蕩:“趙清沅已經輪回回來了!” “趙清沅!”一聲響徹云霄的喊聲震蕩在廣化寺里頭,飽含著無限的眷戀與酸楚。 前面禮佛的向氏一怔,不由鼻頭一酸,“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求求您讓小子忘了這一段孽緣吧!” 老和尚兀自揉著腰:“哎呦,我這把老骨頭啊,xiele天機呦!” ☆、第6章 相見 二人見沈明錦已經醒轉過來,笑道:“看來姑娘藥效過去了,老婆子我說一句實話,姑娘且耐心聽著,既是到了這個地界,姑娘也不比在寧安了,等明日天亮了,我們進了城,就找一家好些的樓將姑娘安頓了,以姑娘的姿容,在哪定都能過的風生水起,姑娘就當善心,白白賞了我們老夫妻一點銀子度日!” 沈明錦瞪著眼,老婆子雖是笑里藏刀,好歹看著笑呵呵的,老頭極陰鷙,沈明錦也不敢多看,忙低頭,也不言語。 白蘅即便有能耐將她運出寧安,鴻姨,鸞姨,鵠姨和雁姨都不會坐視不管的,白蘅還是太低估青玉樓青字輩姨姨們的手段了。 只是,現下看來,即便她們找到她,她怕也被賣入此地的青樓了! “婆婆,你帶我回去吧,鴻姨不會虧待你的,白蘅付了你多少銀兩,我讓鴻姨多付兩倍給你!”沈明錦咬著唇,看似膽怯地求情道。 老婆子擺擺手,“姑娘,別想著回去的事兒了,白蘅姑娘給的可是每月百兩,直到我們二老終老,你在,不是還奪了白蘅姑娘的風頭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