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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趙清沅,你逃不開的! 斜陽幾里,秋馬嘶鳴,一人一馬消失在東郊北安王府的墓地。 墓碑上不知何時多出來的一行:邵國公府邵楚峰之妻墓。 下頭赫然是蠅頭小字:邵楚峰立。 ☆、第2章 明錦 “錦兒,不疼啊,等祖母將錦兒的小腳丫子纏好了,給錦兒穿上小花鞋,咱家錦兒的小腳丫呀,就是那蹦跶在小溪里的小錦鯉……” 陽光照在陳氏隱有青筋爆出的手背上,放在她懷里捂著的小孫女的腳丫子像玉石一般透著淡淡瑩潤的光澤。 已經深秋,很快就入冬了,再是心疼也不行了,小孫女的腳要是再不纏上,春天暖了又綁不得,待到明年,明錦就七歲了,小孩子見風長,那時,就纏不出三寸小蓮花了。 坐在藤椅上的沈明錦一雙黑翟石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祖母手上正剪著的布條,她記得這是昨兒祖母特地從前頭自家布坊里找小二要的。 她從十八歲的北安王府的清沅郡主,成了江南川江縣城沈家布坊掌柜家的六歲獨女,沈明錦! 江南流行小腳! 小腳踮不起來,不能跳凌波舞。玹哥哥也不在了,就算她跳的再好看,也沒有任何意義。 現在還是康平十四年的深秋,聽說邵家軍已經從北疆凱旋歸來,接下來便是論功封賞,也許會追封玹哥哥一個將軍? 藤椅旁的一只笨重的大公雞被綁了兩只爪子,使勁地撲騰著翅膀,屋里落了好些公雞折騰下來的雞毛,黃色,淡紅色,還有白色的絨毛。 陳氏捋好了布條,起身摸出背后的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明錦知道這也是才從西門的王鐵匠家打磨過的,在陽光下,亮堂的讓人心里直哆嗦,仿佛要殺的不是公雞,而是她! 陳氏熟練地一手逮著公雞的兩只膀子,一手拿著亮晃晃的刀在公雞脖子上一抹,緊接著嘶啦地一刀劃開了還掙扎著最后一口熱氣的公雞的肚子。 明錦感覺一雙溫熱的手將她的一雙小腳丫子一提,進了公雞的肚膛,熱熱的粘稠的血液在腳心,漫過腳背。 她看到公雞的血已經沾到了她的腳脖子上,腳丫上腥熱的觸感,讓她一動不敢動。 陳氏抬頭看著明錦道:“錦兒乖,你聽話,這只公雞一會給錦兒塞到灶膛里煨湯喝!” 陳氏一雙精銳的眼睛看著孫女兒塞在雞肚里的腳,眉開眼笑,孫女的腳背微弓,腳跟圓弧,是最好的小腳苗子,好的蓮腳,一要形正,二要手藝好。 為了孫女這雙腳,她可跟著柳婆婆學了好些時候了。 院里的一炷香燃完,陳氏將明錦的腳丫子從公雞肚膛里拿出來,血糊糊的,明錦看的觸目驚心,心頭一陣暈厥,就這般軟在了祖母的懷里。 她不再是王府里苦苦掙扎著生存的庶女,也不是玹哥哥去后一心為他報仇的空殼美人,她是江南沈家布坊的獨女,得一家子寵愛的小戶碧玉。 陳氏在孫女被熱水洗過的腳趾縫間,一點一點地撒上明礬粉。 見祖母抽出白布,沈明錦不由提了心,她知道祖母只要再猛地一用力,她的腳趾頭子便要先斷了。 “住手!” 一聲粗獷的男聲猛地從大門口傳來,還有院門被突然踹開的吱呀聲! 是爹爹! “我沈家的女兒不需要謙卑鞠躬地守在男子身旁,我沈家的家業,還得靠明錦,她得當男兒養!” 陳氏摟著明錦,一手捂著口鼻,喝道:“你這不孝子,又去青玉樓了?和你說過多少回,那些女子沾不得!” 沈明錦鼻端被濃重的脂粉味弄得一陣不適,伸出小手乖巧地摸摸鼻子,見爹爹蹲著身子紅著眼將她腳上纏著的白布輕輕地抽了去,囁嚅道:“當年她娘要是有一雙大腳,也不會逃不出那場火災!” 陳氏一陣沉默,半晌摸著小孫女的頭,對著兒子哭道:“既是要當男兒養,以后得招婿回來!” 沈舒堂笑道:“那是自然!” 沈明錦一雙耀黑的大眼看著有些微醺的爹爹,又看看皺著眉的祖母,這一世做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兒,好像也挺好! 沈舒堂覺得自家女兒的眼睛似乎更明亮了許多,猜這小閨女剛才是嚇到了,疼寵地刮著她的小鼻子,溫聲道:“明錦不怕,下回有什么不愿意就和爹爹和祖母說,你可是我們的心尖子!” 一家三口正聊著,外頭小二忽然進來稟道:“掌柜的,前頭官家又來收繳稅銀了!” 沈舒堂大步流星地去了前頭街上的布坊,沈明錦好奇,套好鞋,也跟著蹦跶過來。 只見一幫衙役,頤指氣使地對爹爹說:“沈掌柜,這回分到你家頭上的,是五百兩,三日后務必交到府衙!” 沈舒堂忍著氣拱手將一幫大爺送出,還搭了兩匹綢緞料子。 待人走了,立即收了笑臉,“豈有此理,還不如讓夷人來滅了這幫為非作歹的!邵家軍滅了北夷,這群貪官污吏這是卯著勁要趁著這次封賞升個一官半職呢!” 自古便是這般,戰爭苦的一直是百姓,仗打起來的時候,百姓要勒緊褲腰帶繳納稅銀以供糧草之需,仗打結束了,貪官們又要籌銀子送禮好封賞時能排上名次! 沈明錦伸出小手勾勾爹爹的大手,這一世的爹爹,真的比北安王更像個父親,對她十分寵愛,沈明錦心里也已生了濡慕之情。 沈淑堂見小女兒滿臉擔心,摸著她的小腦袋笑道:“沒事,沒事,爹爹給錦兒銅板出去買糖葫蘆吃!” 沈明錦抿著小嘴露出淺笑,卻是十分羞恥又藏不住的歡快。糖葫蘆,自己已然十八歲了??! 沈舒堂見女兒羞澀又可愛的模樣,忍不住捏捏她的小臉頰:“哎呀,咱家錦兒再長個幾年,必當和你娘一樣貌美如花??!” 捏著手心里的三枚銅板,沈明錦看了一眼笑呵呵的爹爹,想著五十兩對沈家來說約莫也不是一筆大的錢財,歡快地踮著小腳丫子就往外跑,要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兒??! “馭!”一陣馬蹄聲響在沈家布坊門口。 沈舒堂心頭一跳,忙跑過去,便見一面容豐儀的男子騎著一匹汗血寶馬從眼前急駛而過,自家女兒跌倒在一匹黑馬馬蹄下,嚇得心口一陣哆嗦,“明錦,明錦,你可傷著了?” 沈明錦軟乎乎地趴在爹爹懷里,低著頭,一言不吭。 馬上的人,好奇地看著這個小姑娘,不會是嚇傻了吧? “實在抱歉,小的主子趕路,不想驚擾了府上姑娘,還請見諒,這是一點碎銀子,還請這位兄臺給小姑娘請個大夫看看,小的尚有要事在身,等事畢,再回來賠罪!” 話音未落,一個荷包掉落在明錦身旁,馬上的人一拱手便騎著馬作勢要走。 沈舒堂氣的站起了身,怒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