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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欠身,退出去。 唐修衡把那個小匣子遞給蔣徽,“我說過好幾次,你出嫁的時候,一定要好好兒地給你置辦嫁妝??赡氵@丫頭忒不像話,成親前后連句話都沒有。昨日的賀禮,是給你和飛卿的,今日的,是給你的?!?/br> 蔣徽接到手里,撫著上面古樸的花紋,“能打開看看么?” 唐修衡頷首,“只是給你做的一枚印章,再就是給你的零花錢。今兒你要是還敢說不要,我可要把你順著窗戶扔街上去?!?/br> 蔣徽笑出聲來,“我真不敢。沒吃飽就挨罰,那不是跟自己過不去么?” 唐修衡哈哈大笑。 和田玉的印章,是他親手雕篆而成。所謂的零花錢,是一張一萬兩的銀票。 蔣徽打算今日起就開始用這枚印章,銀票過些日子存到銀號去?!斑@零花錢,也忒多了些?!彼室獾?,“你可別為了給我添體己銀子,把自己弄得手頭拮據啊?!逼鋵嵤侵赖?,他從十多歲就涉足進項長遠的營生,素來手頭富裕。 唐修衡順著她的話說道:“手頭拮據了,我就跟皇上哭窮,求他把我去年婉拒的萬兩黃金賞給我?!?/br> “皇上一定會擔心:給薇瓏指的這是個什么人???不成,得多賞薇瓏一些嫁妝?!?/br> 唐修衡笑得開懷。蔣徽一個好處就在于,性子坦蕩磊落,喜歡開玩笑,更開得起玩笑,只要是她心緒愉悅的時候,任誰都會因她笑聲不斷。 兩名伙計走進來,奉上酒菜,退下之前,給二人斟滿酒。 蔣徽小心翼翼地把匣子照原樣合上,放到一旁,“這份兒大禮我收了,也真不敢跟你矯情?!?/br> 唐修衡滿意地頷首,“到底是女孩兒,你手里有些銀子,我心里踏實。明白這意思吧?到底,你跟飛卿太不著調,真讓你們鬧騰出心病了?!?/br> 蔣徽端杯敬他,“話都在酒里了?!?/br> 董飛卿在西山盤桓了整日,起先是與葉先生細說自己日后的打算,讓先生放心:自己這回是動真格的,不是一時興起。 葉先生很是歡喜,把自己得閑寫出來的關于開設書院的細致章程拿給他看。 董飛卿凝神細看,自己存疑或有不同看法的地方,便當即提出來。 葉先生要的就是他這態度,因而興致更高。 午間兩人一起用飯,先生把他當親兒子似的,親自布菜,又擔心自己這兒的飯菜不合他口味,“你們幾個,都是饞貓,難伺候得緊?!?/br> 董飛卿笑道:“放心,只要是家常菜,我都覺著特別香?!?/br> 大快朵頤之后,董飛卿道:“陪您去外面走走?!?/br> 葉先生頷首,到了宅門外,行走在如畫春景之中,她問飛卿:“以前的事,都放下了?” 董飛卿笑說:“放下了?!?/br> “那么,董家呢?” 董飛卿笑意不減,“也放下了。放不下的話,不會著手準備長居京城?!?/br> “這樣我就放心了?!比~先生點到為止,說起旁的事情,“京城的幾個書院山長,陸續給我送來了不少話本子,這些解語最在行?;厝サ臅r候,你帶上,讓她得閑就看看?!?/br> 董飛卿有些意外,“她最在行?何以見得?” 葉先生沒轍地斜睇他一眼,“解語寫過的一個話本子,如今可是膾炙人口,多少人自己動筆謄錄成冊。再就是說書的、唱戲的,都基于自己的行當酌情改動、填充些內容,地方上我不知道,京城最好的幾個戲班子,可都是隔三差五就唱那出戲——看戲的喜歡,點的人多?!?/br> “是么?”董飛卿更為意外。他知道蔣徽有才,也聽說過她寫話本子的事兒,卻不知道,這樣受人追捧?!霸挶咀永飳懙氖鞘裁词聝??”他問。 葉先生懶得搭理他,“不告訴你。想知道的話,自己去看?!?/br> 董飛卿點頭,“一定?!?/br> 見他是這態度,葉先生便又加一句:“反正不是那些風花雪月、傷春悲秋的閨中事?!?/br> “我知道?!?/br> “你知道?” 董飛卿篤定地頷首一笑。不解風情的蔣徽,就算想寫尋常閨秀情愫,怕是都寫不出。 “那孩子,一直有點兒男孩子性情?!比~先生心情不錯,便愿意與他多說些蔣徽的事,“十來歲左右,寫過一些詩詞,有婉約的,有灑脫的,我和程夫人都覺得文采斐然。結果呢,到她十三四歲,就再不肯寫詩詞。我不明白,問她為何。她便說,回頭看看那些詩詞,太矯情了,受不了?!?/br> 董飛卿輕輕地笑起來。 葉先生也笑,只是有些無奈,“隨后便迷上了制藝。程閣老最在行,她得空就去請教,閣老也打心底愿意教她。解語的幾篇文章,他看過之后,稱贊有加。這可不是我捧自己的小徒弟,她涉獵又學精的,有不少都是我不在行的?!?/br> 董飛卿總不好幫著她夸蔣徽,就道:“制藝寫得出彩了,她就改去寫話本子了吧?” “可不就是?!比~先生眉眼間都是笑。 折回到宅院,董飛卿信步走到放在院落東側的躺椅前,慵懶地躺上去,“您去歇歇,我在這兒打個盹兒?!?/br> 葉先生微笑,喚小丫鬟給他備好果饌、清茶。 她沒有睡午覺的習慣,在室內找出提過的那些話本子,親自放進書箱。忙完這些,走到廳堂門外,看著那大貓一般入睡的年輕人,生出諸多感慨。 之前她問他,是不是把董家也放下了,是因知曉一些外人所不知的是非。 晚輩對親事不滿,與長輩抗爭,又是在這樣開化的世風之下,真不是罕見之事。 罕見的是鬧到董飛卿和董家這情形。 在他自斷前程之后,她痛心不已,程夫人前來時,不免多問幾句,這才知道,董家與飛卿,真是一點點的親情也無。 面對飛卿的抗爭,董家認定他是受首輔影響之故,故意給家門添堵。與陳家的親事不成,往后董家就再別想為他做主婚事,到最終他迎娶的,必是首輔認可的女子。 這樣的子孫,不肯給家門帶來一點好處的子孫,要不要兩可。 董老太爺、董志和震怒之下,把飛卿關到了祠堂,放話說:要么按照長輩的安排行事,要么就餓死在列祖列宗面前。 只是他們沒料到,飛卿只容忍了他們三日,便命親信把董家護衛全部收拾服帖,為他打開祠堂的門。 三日之間,已足夠他確定長輩是下定了處死自己的決心,也已足夠他徹底心寒。 在他看來是小打小鬧的舉措,卻讓董家的人生出了畏懼之心,不知如何是好。 隨后,飛卿找轍放棄官職。 董家順勢把他逐出家門。 得知原委之后,她就想,那樣的一個家,離開了也好。 就像蔣徽背離家門時,她也是這想法。 兩個孩子都是萬里挑一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