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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與自己置氣,躲到了外地。 “那件事之后,挺讓人費解的是,老太太越發地有恃無恐,一步一步,把當家的權利拿到手中。 “蔣家門風敗壞到唯利是圖的地步,老太爺是罪魁禍首,她也功不可沒。 “所以我說,不知道老太爺到底是癡情人,還是窩囊廢——結發之妻叛逃,不是不可以原諒,但在容忍之后,他仍舊沒有挺起脊梁。栽到一個女子手里的同時,他喪失了尊嚴,從不能堂堂正正地為人處世,由著那貪財的夫人做張做喬——我最不齒的,是這一點。當然,他在意的,是別的?!?/br> 饒是見多識廣的董飛卿也想不到,蔣老太爺的姻緣,會是這般情形。斟酌片刻,對那件事得出結論:“三個混帳東西撞一塊兒了。一對兒混帳夫妻,把蔣家的門風毀了?!?/br> 蔣徽逸出愉悅的笑聲,“我也是這么想?!蓖R煌?,給他釋疑:“當初我決意離開蔣家,自然不能全然指望譚家,便開始查老太爺、蔣國槐上不得臺面的事。若譚家那邊生變,行徑于我無益,我也能如愿離開。 “查到那件事,找到人證并收拾服帖,費了些功夫。但后來諸事順利,我便把那件事長久地擱置。蔣老太爺不招惹我的話,我不會點出來?!?/br> 董飛卿專注地看著她,“既然掐著他們的軟肋,你離開時,境遇明明可以好上十倍百倍?!?/br> 蔣徽笑著搖頭,娓娓解釋:“不,離開時才是最好的情形。你沒明白,我要的是離開那個所謂的家,再無一絲牽扯。想達到這目的,只能是他們把我趕出來。 “他們總不可能與我分家各過。 “只有事態鬧到沸沸揚揚、無可轉圜的地步,人們才不會再把我當蔣家人。 “他們給我的忤逆不孝的罪名,也是我可以接受的。 “達到目的最重要。 “就像丁楊與譚庭芝的事,在當時我也不能捅出去,那樣的話,丁家也會對我起殺機。 “那樣一來,我離京定會險象環生,只能留在京城,讓程家叔父、嬸嬸庇護。如果始終需要他們護著,我又何必拼命地習文練武,費盡心思地尋找那些小人的把柄。 “恩情不能報答,還要一直做他們的負擔,活著就真多余了。他們不在乎是一回事,我要不要做窩囊廢是另一回事?!?/br> 董飛卿眼中現出欣賞之色,撫了撫她修長的頸子,問起一切是非的癥結:“就那么厭煩蔣家?從小時候就開始了?” “嗯?!笔Y徽輕輕點頭,“在莊子上的日子……我耿耿于懷的,不是下人欺負我和奶娘,是莊子上所有下人對我的態度?!毕氲侥嵌稳兆?,她明眸中的光彩黯淡下去。 “跟我說說?!倍w卿把她摟到懷里,柔聲道,“越是不愿談及的事,越是不該悶在心里——會悶出心疾。說出來之后,會輕松很多?!?/br> 蔣徽猶豫片刻,輕聲道:“那時候,他們看我的眼神,或是嫌棄,或是厭惡,有幾個人,看到我就像看到了樣子丑陋的怪物,又怕又嫌惡。 “他們都相信我八字不吉利,以訛傳訛,認定我周圍的人都會因為我走霉運,也清楚,蔣家不再管我的死活——連我和奶娘的月例都不給了。 “他們只要遇到不順心的事,便把罪責推給我,說是沾了我這個喪門星的晦氣。 “我那時還小,在那樣的環境里過久了,有時候,自己都會厭惡自己——那種滋味,太難受了。 “如果不是奶娘一直守著我,一再告訴我,他們弄錯了,我可能會遂了他們的心愿,成為罕見的五歲就想不開、投河自盡的人。 “——他們總在無聲地告訴我:你死了,我們就解脫了,你也解脫了。 “而那種日子,是我當時的祖父、祖母、父親帶給我的。 “他們,不要我了,甚至比那些下人更嫌棄我?!?/br> 董飛卿聽了,又是惱火,又是心疼懷里的她。他拍撫著她的背,除此之外,不知如何寬慰。 蔣徽知道,在這些是非上,這男人為她做了很多,愿意讓她依靠。她展臂環住他,把下巴擱在他肩頭,“你剛剛說到心疾,其實早就有了。先生、叔父、嬸嬸何等睿智,一早看出,一直悉心開解、潛移默化,可我年幼、年少時,仍是性情古怪,陰晴不定。 “及笄之后,好了很多。但是很多事情上,路數仍是奇怪:折磨別人的同時,也折磨自己。一直知道這一點,可我改不了。 “董飛卿,你娶了個小怪物?!?/br> 末一句,聲音特別低。 “不?!倍w卿在她耳邊低語,“我娶到的,是獨一無二的瑰寶?!?/br> 蔣徽無聲地笑了,和他離開距離,看著他。 他笑著啄了啄她的唇,由衷道:“蔣徽,過往一切,沒有任何女孩子能比你做得更好?!?/br> 蔣徽現出孩童般單純、開心的笑靨,“今兒也是奇了,你居然說了好幾句中聽的話?!?/br> 董飛卿低低地笑起來,“我真不是故意的?!?/br> 到了什剎海,劉全把馬車停在人跡少至的僻靜之處,坐在一棵大樹下打瞌睡。夫妻兩個信步走在湖光山色之中,恢復到游玩期間鮮少交談的狀態:她走在前面,他落后幾步。 他沒有心疾,但有被她嚇出來的心?。航駮r今日,完全不需再擔心與她失散,仍是怕她平白消失在自己視線之中。 其實他總覺得,她是依賴自己的,且不是一點點:有些時候,他在她身邊,她那小腦瓜就真是擺設,會笨的或是可愛的出奇。 但是,她從不肯承認,或許是并沒意識到,又或許,是他自作多情,想多了。 沒關系,不論她是何態度,他都要護著、守著這個倒霉孩子。不論何時、何事,都會守在她身后,她想找他,只需一個轉身回眸。 沒法子,心疼了。 太心疼了。 . 回家時,蔣老太爺沒坐馬車,步行回去的。 蔣凌沒法子,只能跟在他身后,累得要死,卻不敢抱怨。他已有預感:蔣家就要沒落,錦衣玉食的日子,再不會有。而這一切,是因蔣家對蔣徽的虧欠而起。 他開始后悔,年幼懵懂的時候,不應該仗著祖父祖母、父親母親的寵愛,對他們漠然視之的蔣徽甩臉色、使絆子——雖然,使絆子從沒成功過,但她對自己,一定沒有姐弟情分,甚至打心底厭煩。 除此之外,蔣徽說過的癡情人、窩囊廢的言辭縈繞在他心頭。 他一次次凝視著祖父步履蹣跚的背影,生出種種猜測,都與女子相關,都不是好事。 對即將到來的災難,他害怕,但是,有什么法子呢?他年歲小,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也想不出應對的法子,只能逆來順受了。 終于,祖孫兩個回到了家里。 蔣凌耐著性子隨祖父走到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