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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知道想到他現在怎么樣,”她緊緊抓著岑嘉鈺的手,這天已經回南,然而她手卻是冰冷的:“錢湊不夠,我就把寓所賣掉好了,大不了,搬回弄堂里去住?!?/br> 這寓所好是好,沒有人來住又有什么用呢? 岑嘉鈺看著桌上攤著的報紙,那是阮云裳吃飯墊桌子的,阮云裳沒有空收拾,碗里濮出的湯水沁壞了好些字,倒是報頭的“日軍違反國際法”扎眼的很。用槍炮講話的時候,同它講國際法?真是可笑! 法! 岑嘉鈺突然想起沈謙慎同他說的,能講法和理的時候,別急著動拳頭,評理有人能贏,拉架是各打三百大板子;能走明道的事情,莫要去走暗道,光明正大可不比偷偷摸摸好;能花大價錢收買一個人辦成的事情,不要拆零散了去收買一串人,打點一串人可比打點一個人難好多倍。 岑嘉鈺和阮云裳找到了那個去巡捕房遞狀紙的女人,她說阿佐殺了她丈夫。 她穿件灰布格子的旗袍,臉色和旗袍一樣灰暗,蹲在地上漿洗衣裳,看院子里掛的長長短短,地上肥皂水流的到處都是,大約是做漿洗衣裳的活。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活潑潑地打鬧,身上都是泥點子,那女孩子見生人來了,立住了看,順便吮自己的手指頭,手臂上好大一個疤。 阮云裳頓時不忍開口。 岑嘉鈺:“請問,你可是去巡捕房里遞了狀紙?” 那女人抬起頭,被生活折磨的愁苦的眼睛里有了幾絲警惕:“你們怎么知道?你們是誰?” 看來沒找錯人。 岑嘉鈺試探著問:“我們是左學榮的朋友?!?/br> 女人站起來,眼里略帶茫然:“左學榮是誰?” 連被告的名字都不知道? 岑嘉鈺大著膽子詐她:“你收了別人的錢,去法院告他殺人。我們是為了這事來的?!?/br> “是他們逼我的!他們講是他殺的!”那女人嚇的往后退了幾步。 她每天勞累做活,辛苦拉扯一雙兒女,誰知天外橫禍,不不不,丈夫死了不是什么災禍,是樁喜事!沒死的時候,天天喝酒打她,燒煙的時候還燙了女兒的胳膊,后頭沒錢了,逼她去賣,yin。橫禍是前幾天幾個黑衣黑褲的人逼她去遞狀紙! 她只剩眼淚一件武器可以使:“我也不想的,可是我和兒女要活命,要吃飯??!” 兩人今天本就是來求情的,買了點心等禮物,阮云裳掏出糖果哄了小孩子玩去,方道:“那么大姐,這事就得麻煩你了。我們給你現銀,保你和一雙兒女此后生活無憂,你跟我們去尋捕房把案子撤了?!边@案子,沒有尸體,就這么一個人證。 那女人猶豫著,那幫人也提到給錢,但現在一個子兒都沒見著呢。 岑嘉鈺加重砝碼:“你不用擔心,我們的意思是,護你周全出海市,你尋個小鎮住去,自買了房子,手頭錢豐腴,也比海市更好教養一雙兒女?!?/br> 這是說到她心坎子里去了,她在圍裙上擦擦手,我跟你們去。 戰后本是多是之秋,這案件沒了苦主,尋捕房也就不再追究,當然也少不得送了些許銀錢賠了笑臉,但好在化險為夷,而且省了許多麻煩。 阮云裳十分感激,就請了岑嘉鈺去格羅布路的碧羅飯店,它家環境幽靜,裝修雅致自是不必說,鐵扒比目魚和忌司煎小牛rou是別家再做不出來的。 三人落座說著些近況,還好這次這男人是個該殺的,要不然阮云裳心里頭要內疚死,但堅決不讓阿佐再做這黑道事,也當為肚子里的孩子積福。阿佐讓些利,低身氣,到底是把幫派的事務結掉出來,兩人也有些積蓄,打算等云裳生了再出去謀事。 正說著,岑嘉鈺聽著有人叫自己,原來是沈謙言,她穿了件霧金色碎菱紋的緞子旗袍,只耳朵上的碎鉆耳環放著些許光。 沈謙言笑道:“這旗袍是你們美華的緞子做的,你們可是做大了,長沙那邊都買的著?!?/br> 岑嘉鈺早就站了起來:“那還是多得你和于小姐的支持,今日沒見你穿白色,有些不習慣呢。我們美華上周出的白緞子極輕薄透氣的,改日送你……”本想說送你府上去,思及又有些不妥:“你派人來取便是?!?/br> 沈謙言擺擺手:“不用啦,我在鄉下地方跑的,白緞子經不起臟,輕薄的料子,我倒喜歡,長沙夏天熱的很,回頭我讓人來看看?!?/br> 聽見個男聲朗朗笑道:“謙言你走這么快,這洋傘難收,回去給你抹點油潤潤?!?/br> 岑嘉鈺大吃一驚,這不是張民誠么? 張民誠也愣了下,然后便大大方方打招呼:“岑小姐,好久不見?!?/br> 西崽跑過來,腰彎的像彈簧:“沈小姐,真對不住了,今兒位置都叫定滿了?!?/br> 沈謙言蹙眉看向張民誠:“那可怎么辦呢?我們明日就要回長沙 ,我還想著這里的小牛rou沒帶你吃過呢?!?/br> 阿佐站起來:“沈小姐張先生不介意的話,這里一起坐,相請不如偶遇嘛!” 要讓丈夫吃上美食的那點急切戰勝了不好意思,沈謙言略猶豫道:“可是,還有位于子芳小姐?!?/br> 阿佐熱情邀請:“人多更和氣,這張大臺桌,六個人坐的下,只是不甚寬敞,女士們不要生氣就行?!?/br> 年歲就是這么磨礪人,彼時在一晴閣,阿佐還只是個鄉下來的訥訥不言的窮小伙子,現在已經能談笑自若地招呼人,與阮云裳和和美美,還即將為人父。 彼時張民誠還是個忐忑的鐵路局的小職員,喜歡的女孩子鄙夷于他,如今卻是個擁著嬌妻的神采自信的鐵路專家。張民誠去了京津鐵路,在個著名的鐵路工程師下面做事,工程師看著小伙子吃苦耐勞,勤奮上進,雖來往人情交際不通,于鐵路工程上面倒是有靈性,就資助了他去自己讀過的外國理工學院學習。他也爭氣,在那邊也年年拿獎學金,學成歸國,仍然是投身鐵路。 他復勘粵漢鐵路長沙段時,遇到辦講習所的沈謙言被無知村婦圍攻,順手救下了被扔石頭的她,就此結緣。此后時有往來,發現志趣相投,張民誠知道沈謙言離婚過,生育可能有困難,卻仍是誠誠懇懇求婚,那時才知道沈謙言的家境。他人情世故這根筋不通,此時反倒是個優點,見了沈夫人完全不怵。 沈謙言大方笑道:“還好你和我老實交代了過往情史,要不然,回去要跪搓衣板?!?/br> 張民誠憨厚一笑,他上次惹沈謙言生氣,被關在門外,竟自顧自畫起了鐵路鋪架圖。沈謙言火氣熄滅來開門,他頭也不抬:“你再生氣一會兒,不要太久,十分鐘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