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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晉國。 臨走時,家人到門外送行,楊干抓著孫周的衣袖,孫周摸了摸楊干的腦袋。 “弟弟,我走之后可就沒人給你收拾爛攤子了,你在家要安分一些,忌焦忌躁。等那邊安定下來,我會派人接你過去,知道嘛?” “嗯……”楊干低著頭,生怕自己掉出眼淚惹人笑話,“二哥,這一行是不是非常兇險?你一定不會有事,對不對?” “不要擔心,我既然決定,便是有把握的?!睂O周拉開楊干,“好了,我該啟程,你好好在家等我消息?!?/br> 孫周上了馬車,在楊干的臉上停留片刻,便叫御者打馬啟程。 之前幾場大雪侵蝕了路面,現在還未及修整。原本從新絳到洛邑要走兩天左右,如今要多花半數時間,一連在路中館舍歇了兩宿。 “風真大啊……” 那玉貼著墻站在窗邊自言自語,有細風從rou眼無法察覺的縫隙里漏了進來。 她轉頭時,看見孫周正坐在案前,一動不動的盯著書簡。那書簡已經很久沒去翻動,那玉知道,其實他沒在看書,而是在想事情。 那玉沒去打攪,自顧坐在地上,手伸到爐邊烤火。 “阿玉?你怎么還在這里,去房里休息,這里還有別人?!?/br> 那玉聳了聳肩,示意她還不困。 “你想了這么久,想明白什么沒有?” “嗯,大體上。那么你呢?” “我,我有什么?” “回到晉國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之前在鄢陵說過的話,你不會忘了吧?” “自然沒忘,不過你何必要趟那池渾水……而且你師兄,還有你父親,恐怕不會同意?!?/br> “一個兩個都是這樣,你覺得我就這么不可靠么?”事到如今,就算賭一口氣,也不能灰溜溜的離開新絳,否則也太窩囊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哪個意思?” 孫周扳過那玉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 “阿玉,我且問你,”孫周壓低了聲音,幾乎貼著那玉的耳朵,他問,“若是我要秋后算賬處罰欒書,你會不會感到難過?” 那玉瞠大眼睛,孫周甚至不需要她的回答,就知道那個答案。 “現在你知道了?就是這樣,涉及政事便沒有常理所言的善惡之分,阻礙王道的,未必沒有賢臣良將。因為不同的人,立場和政見也是千差萬別。在一國之中尚且如此,何況天下諸侯。晉候沒有私怨,我想你該明白。阿玉,你會痛苦的?!?/br> “我會痛苦?開玩笑吧?!蹦怯癯堕_嘴角,眉眼彎彎地笑著說,“我生性薄涼,你難道沒見識過?” 孫周放開那玉,他垂下頭,想要握住那玉的手,愿望越加強烈,阻礙也隨之而來。那玉的話他固然能夠反駁,但即便反駁,她也不會承認。這讓他有些困惑,不過跟那玉有關的事,大多都讓他困惑不已,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筆糊涂賬。他沒法計較太多。 “那好,就算你說的對,你能將我的敵人也視為你的敵人——那你父兄的意見又當如何?” “欒書讓他們迎你之前我的確束手無策,不過現在就不同了?!蹦怯窈V定地說,“雖然我理解的并不十分清楚,師兄和父親對節義和道德還是有所要求,不然也不會遵守三年之約。等你做了國君,便是晉國之主,作為晉國子民,我要追隨晉國的君主,他們還有什么反對的立場?” “你這是歪說歪有理,哪有這樣的算計?!?/br> “話可不能這么說,我想堅持一件事情,不能得到他們的支持,也不能硬來,自然需要迂回一點,玩玩文字游戲?!蹦怯癫幌朐谶@個話題上繼續爭論下去,于是站起身來準備回房休息,她走了兩步,又折回孫周近旁,輕聲說,“其實你不會處罰欒書對不對?你自己說的,晉候無私怨。作為孫周,先君的仇,也輪不到你來報復。我說的對嗎?” 孫周低低一笑,悠然悅耳的聲音傳到那玉耳邊。 “你說的對,也不對?!?/br> “那好吧,看來你又要賣關子了,我還想早點睡覺,恕不奉陪?!蹦怯裾f完便揚長而去。 孫周嘴角的笑意漸漸隱沒,他低垂著眼,在心里悵然地想,要是那玉的一切,也像韜略權謀那般可以把控,縱然風云變換也還是有跡可循。然而,越想把控,那死結便越纏越緊……罷了,他還年輕,還有很多時間,那玉也是一樣,那些糾結不開的疑慮,可以慢慢去想,慢慢化解。 暫且將那玉的事放在一邊,孫周臨睡之前再次把往后的計議梳理一遍,看看還有哪些遺漏。 那玉那邊,帶著憤憤不平的心態昏然睡去,半夢半醒間還在琢磨——這經年不見,孫周那家伙越來越“老jian巨猾”,實在不好忽悠。 還是荀罃跟士魴二人睡的最為踏實,迎回了孫周,晉國很快便會有新君繼位,不用再提心吊膽的提防楚國人趁虛而入。他們一夜無夢,一覺睡到天亮。 翌晨,一行人繼續北進,旌旗招展,在飄風中獵獵作響。 “報!” 探路的斥候飛奔到荀罃跟前。 “何事來報?”荀罃大聲喝問。 “稟報將軍!欒元帥攜領眾位大夫正往我方而來!” 荀罃吃了一驚,下令車隊趕緊迎上。 ****** “士大夫,你可知此地是為何處?” “將軍,此地乃是清原?!?/br> 說話的功夫,已經見到遠處煙塵滾滾,一大隊車馬正奔他們而來。 當兩隊車馬匯集一處,欒書攜領的一眾大夫紛紛下車下馬,在平坦的原地上呼啦啦站了一片。 由欒書起頭躬身下拜,嘴中念道: “臣等——恭迎公子歸國!” 震耳欲聾的聲音響徹原野,孫周從車上下來,站在眾位大夫對面,揖禮過后,虛扶著欒書起身,對一眾說道:“眾卿大夫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包括欒書在內的眾卿大夫,這才看清他們未來的君主,孫周也不怯場,大大方方地與眾人寒暄。 站在遠處的那玉雖然不想承認,她現在的確更加佩服起孫周的從容淡定。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實在無法想象,一個十四歲的青雉少年,面對幾十上百的官場政客,不僅舉止流暢應對得當,那種風度——那玉心想,此刻艷壓群芳再無他人。 說是艷壓群芳絕非夸大其詞,放眼望去,那些卿大夫們皆是人到中年,一臉胡須在風中凌亂。相比之下,昳麗清秀的少年猶如玉樹臨風,就像暗夜當空的潔皎皓月。那玉忍不住胡思亂想,往后這些大臣們上朝之后,不說別的,光看著自家主公那張容姿煥發的臉孔,就是莫大的視覺享受吧。 神游物外的那玉被一陣sao動驚醒,原來欒書提出建議,暫且到清原的館舍里歇息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