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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大元帥,算我斗膽求你,看在以往咱們也算做過朋友的份上,不求你能出手相助,只求你袖手旁觀,莫要助紂為虐就好了!” 已經見識到三十萬常勝軍的實力,倘若此時與東京開戰,不僅城池兇多吉少,更是她多少辛苦努力付諸東流,多少新朋舊友白白喪命,歲月靜好的美夢擊個粉碎。說著說著不覺動情,鼻尖一紅,噙一泡淚,伸手揉掉。 別過臉去,模糊看著亭柱上一行行游人題字,什么“首善京師,灼于四方”,什么“日暖風和近,煙雨亦醉人”,忽然看到一句蘇學士的“但愿人長久”,終于抑制不住,哭出聲來。 史文恭面容微動,不由自主伸出右手來,似乎是想拭她的淚,指尖停在半路,見她微微一縮,還是轉向,抹掉了“但愿人長久”上面的灰。 低聲問:“原來娘子……確實是曾把某人當朋友的?” 她哭不兩聲,想起自己的肩負使命,吸吸鼻子,淚咽回去,點點頭。 “可你似乎從未把我當朋友過。人各有志,我不強求。但……” 史文恭慢條斯理擦掉手上的灰,打斷她。 “的確。史某從來不敢奢求做娘子的朋友。清河潘六娘,對某來說……只是恩人?!?/br> 她剛想說“你報恩也報了,這事兩清”,史文恭卻好似預料她要反駁,微微提高聲音,問她:“難道娘子以為,我千里迢迢的率軍前來,是來恩將仇報的?” 她不為所動,“你攻占我城池,殺傷我兄弟,輔佐我強敵,若這都不算恩將仇報,那世上就沒有忘恩負義之人了!” 史文恭沮喪搖搖頭,笑道:“娘子氣糊涂了。若我真的恩將仇報,今日盡占優勢之際,又為什么同意了和談,為什么偏偏邀了娘子你,又為什么在正式談判之前,將娘子約出來說話呢?” 這還不簡單。先給我一個下馬威,再向我炫耀你如今多么風光無兩唄。 這是氣話,明智地壓下不說,虛心求教:“為什么?” 史文恭雙目一霎,似笑非笑,微俯下身,幾乎是耳語般的,對她說了三句話。 “四太子剛愎自用,喜歡攻占而不愿守成。燕云河北諸州雖然被我們打下了大半,但貪多嚼不爛,并未派太多兵力駐守,要丟也很容易?!?/br> “二太子宗望的兵馬受阻太原,至今尚無建樹。四太子領兵之后,直撲汴京,也有與兄長比賽較勁的意思。其實并無經營此城的能力?!?/br> “金主完顏晟,是阿骨打之弟,四太子、二太子的親叔父。由于長期征戰,體漸衰弱,欲立己子為嗣,遭到諸宗室、重臣的反對,眼下尚在僵持?!?/br> 停頓一陣,等她一字一字的記住了,見她眼中發出些微驚喜,些微迷惑的光。 手指拂過她衣袖邊緣,聲音再輕:“還有什么要知道的?” 第289章 斗兀溫 潘小園懷疑自己聽錯了。悠悠的尾音在她耳邊晃, “還有什么要知道的”, 便不惜將己方的砝碼和底線一樣樣和盤托出? 他的意思是,東京城可以保???顯然要用什么東西做交換…… 想從史文恭眼中看出些線索破綻,一朵烏云卻恰到好處地遮了月亮, 讓他臉上覆了陰影,看不出神色,只聽得細細呼吸。 忽然覺得肩膀一沉, 讓他不聲不響地手搭上肩頭, 聲音近了些, 斬釘截鐵地又追問一句:“還有什么要知道的?” 這才驚覺, 心里忽然一陣警鐘。三十萬金軍圍城,他史文恭功不可沒。而現在,幾句似是而非的情報,烈火中施舍幾杯水, 就指望她感激涕零? 單憑他提到三十萬虎狼金兵時的“我軍”兩字, 就足以判定他的真正立場所在。 但一時間難以將這些信息編織成型。兩步退開, 模棱兩可的回他:“今晚說什么都不算數。你到底有多少誠意, 明日和談時再見機行事。也別忘了, 我方并非我一人拍板?!?/br> 史文恭沉默良久,只說兩個字:“也好?!?/br> 見她明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兒, 也心知肚明, 不再強求親近,伸手向外一指。 “娘子身體要緊,早些回去歇息。你要的酸梅蜜餞, 我即刻派人去找。若還有起居需要的,向門外親兵索取便是?!?/br> 她點點頭,表示領情。馬上得寸進尺一句:“那么隨我同來的那位秦相公,能請他來相見片刻嗎?” 史文恭笑出聲來:“等不及去商量了?” “你管不著?!?/br> “娘子真是隨意得過頭了。就算是依著胡人習俗,三更半夜的男女私會,也忒不講究,等著讓人說閑話呢?” 這話顯然是把他自己排除在外的。潘小園知道這便是拒絕了,懶得跟他辯駁。自回營帳,默默思索一夜。 秦檜這邊卻也睡不安生。笑模笑樣的跟營帳周圍的守兵打了招呼,隨身帶的金銀分發一遍,眾金兵就把他當成了自己人,相公長相公短,服侍得十分舒適周到。再稍微一打聽,就知道四太子兀術身邊都有哪些心腹,哪個愛財,哪個好色,大致也有了個印象。于是解開行囊,里面藏的一千兩金子搬出來,分成幾份,打算去一一拜訪一番。 這也是潘小園的授意。此次出行談判,準備充足,除了帶上秦中丞這么一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馬屁大王之外,就是毫不手軟的支取了巨額“公款”,以便行賄金軍高層。她深知此一行關系重大,不成功便成仁,因此也就暫時拉低底線。 至于行賄探口風之事,她自然拉不下臉,況且也預料到會被史文恭半路截住,因此全權托付給秦檜,讓他本色發揮。 秦檜也果然不辱使命,營地里小心翼翼走一圈,除了軍前參謀史文恭因事外出、虎將韓常出營巡視之外,頗見到了幾個高層。大家見他攜重禮拜訪,伸手不打笑臉人,也都客氣備至的寒暄一番。至于軍中機密、談判底線之類,倒是一點口風沒透露。 秦檜回到帳內,躺在鋪上,心里頭依然不踏實,推測了半夜。兩位宋使都不是武官,對方應該不會太過無禮,而且正應和了宋人柔弱的印象,不至于讓人戒心太重。這是好事;但太柔弱了不免被人欺。聽說潘夫人此前跟那兀術有過一面之緣,這次被點名要過來,說那兀術沒有一絲邪念,只怕連大相國寺里的高僧都不會信。明兒個但凡兀術有什么不軌之意,那…… 那就是他秦檜秦中丞大放異彩的時刻。趕緊復習些圣人之言、經典之語,到時候義正辭嚴一番話,把那番王頭子斥得羞愧萬分無話可說,用道德制高點壓死他。還能博得其他人的同情和潘夫人的感激。此計甚妙。 想了想白日見聞,又敏感地察覺到,那個玉樹臨風的軍前參謀——長得像梁山“君子劍”的漢人——定然是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