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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題匾額呢!不過宗澤居然也配合——難以想象白胡子宗澤揮毫潑墨,題寫什么“擁軍之家”情景。 更是連“大相國寺開光”都搞出來了。也難怪,大相國寺在政變當日,被魯智深燒了一小半,此時亟需錢財修復,善男信女們的供養不夠用,只得向公家低頭,干起了“有償開光”的活計。不用說,也是鄆哥搞出來的新花樣。 雖然看似粗俗可笑,但蕓蕓眾生們還真吃這一套。一路走過去,“債券認購點”永遠有人排隊,購買國債儼然成為時尚之風。就算不能像富豪員外那樣一擲千金,出手就是幾門大炮,但花上幾貫錢,給城頭的神臂弩加個零件兒,給禁軍小伙子們添把刀,中產以上的百姓們還是樂此不疲。希望在一點點升起來。 到了府衙門口,下了驢車兒,照例幾個小廝迎上來。如今府衙里自帶的丫環小廝仆役婆子都已遣散了大半,只留了五六個機靈懂事的,偶爾使喚。 百姓們也慢慢知道,府衙里的“相公”和“夫人”換成了兩位親民的草根,再不會有惡犬守在門口,也不會再有狗仗人勢的家丁在街上作威作福。于是門前慢慢熱鬧起來,挑擔子擺攤的小販也聚起來了,門口廣場儼然成為一個小小市集。 潘小園想起武松昨日隨口說想吃白煎羊rou,正瞧見不遠處開著個屠宰rou鋪,便也懶得使喚下人,自己過去,叫那賣rou的稱三斤羊rou。 一包rou到手,才目瞪口呆地驚呼一聲:“什么,要七貫錢!” 那賣rou的搓著一雙大油手,嬉皮笑臉:“娘子是足不出戶的貴人,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臉一沉,朝那賣rou的說道:“敲富戶么?別以為我沒逛過市場,米兩百錢一斗,布六百錢一匹,豬rou一百五十錢一斤,羊rou貴些,但也貴不過五百錢,這還是當日新鮮宰的——三斤羊rou,你管我要七貫?” 那賣rou的見是行家,態度端正了些,可仍是一副占理兒的笑:“嘿嘿,娘子說的,那是半年前的物價,娘子不知近日城內各物漲價漲得多厲害?你去滿東京城的糧米店逛一圈,能找到兩貫一石的米,小人給你磕頭!——娘子休要固執,小人這羊rou兩千錢一斤,如今已是良心價,給娘子抹了個零頭。娘子若不信,換個rou鋪看看,或者明兒再來,說不定要漲更多哩!” 潘小園見他不像說笑,自己心里一虛:難道自己已經如此脫離生活了? 問身邊小廝:“現在白米多少錢一斗?” 五六張嘴巴齊聲回她:“若是遇上良心商販,一斗米能六七百錢買下?!?/br> 還有人見她和善,湊過來說:“方才見到那個唐員外,家里本是開糧店的,這會子說是避戰亂,派人大批收購糧米,眼看著糧價蹭蹭往上漲,底下小攤販跪下來求他,都不往外賣!——像這樣的大戶,京城里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夫人你說,這價錢能不漲么!可我們小老百姓,又有什么辦法?只能勒緊褲腰帶,少吃兩口!” 更有人壓低聲音,悄悄說:“夫人也趕緊多買點糧食存著吧。聽說河北東路那邊戰況危急,黃河都要決口了!往后沒吃的……” 她恍然如夢?;氐礁?,叫來昔日的市場調查員董蜈蚣:“給我把京城里的物價,糧米、rou蛋、布匹、茶鹽,按老規矩給我抄錄一份?!?/br> …… 拿到詳細的物價清單,她才終于真正相信,方才那賣羊rou的竟沒騙她。 上輩子生活在和平年代,所經歷的不外乎每年幾個百分點的通貨膨脹;至于“戰爭時期物價飛漲”的荒誕奇聞,什么扛著鈔票買饅頭,十萬銀元換火柴,只是在歷史課本里見過;來到這個社會以來,雖然每年也有微乎其微的通貨膨脹,但已經習慣了固定的物價。 而眼下大戰在即,北方邊境千瘡百孔,各地糧食供應都出現了缺口,東京城向來是靠各州府輸送物資來維持運轉的,只消一個謠言,只消一處貨品供應不足,都會引起局部地區的百姓恐慌,人們大量囤積各種生活必需品,更是給了jian商們可乘之機。 大肆散布不實消息,今天這個短缺,明天那個斷貨,趁機瘋狂收購糧油布匹,抬高價格,才造成了東京城物價的一路攀升。 潘小園一頭冷汗。幸虧當初打消了增發貨幣的念頭。否則物價更是一路野馬奔騰,還沒等到金兵打進來,東京城自己得先亂了。 也有點想通了,國債的順利銷售,并非百分之百都是鄆哥的功勞。物價漲得飛快,現金越來越不值錢,就算買成糧米也維持不了多久;而國債的利息是可以用糧食、絹帛、茶鹽等物資來抵換發放的。于是將余錢“存”在國債里,反倒可以勉強抵消一點點物價上漲——老百姓都不是傻子,知道如何選擇最利于生存。 而如唐員外那般的不法jian商們,哄抬物價賺來巨額利潤,再用于投資國債,獲得穩穩的利息收入——這不明擺著薅國家的羊毛嗎! 也就是薅她潘六娘自己的羊毛。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百姓的錢財被高物價“搜刮”走了,投機分子們穩賺不賠。為了迫在眉睫的戰爭,這股歪風邪氣必須殺一殺。 她下廚,一邊洗羊rou,一邊絞盡腦汁地思考對策。廚房里有廚娘殷勤接過來:“何勞夫人傷手,讓我們來就成了?!?/br> 她寶貝似的把羊rou捂懷里:“我自己來,我自己來?!?/br> 七貫錢呢,別讓人做壞了。 過去在陽谷縣時不太喜歡燒飯做菜,嫌耽誤她賺錢的時間;可如今呢,煩勞的文書工作中騰出時間做點吃的,反倒是減壓了。 但還不忘了應用一點點官太太“福利”:“給我燒水。冷水用起來扎手?!?/br> 幾個下人紛紛掩嘴笑。過去曾有農民憧憬皇帝的生活,說那皇上每天過的是什么日子?——皇上鋤地,用的一定是金鋤頭;皇上挑糞,用的一定是金扁擔。 今有誥命夫人潘六娘,洗羊rou時有下人專門燒熱水,用的是價格十倍于羊rou的雕花小銅爐;煎羊rou時有人專門在旁邊幫忙扇風,拿的是蘇州特產的雙繡鴛鴦扇;被煙火熏得頭暈時,還有人殷勤遞來一瓶開了塞子的異域花露,清香撲鼻,提神醒腦,是前任主人遺留下來的御賜珍品——金鋤頭金扁擔,風光無限。 武松回來得晚。其實他五天里,有三四天胡亂睡在軍營,繃緊了弦應對一切突發情況。也曾被外強中干的防務系統弄得焦頭爛額,也曾為禁軍士兵不堪一擊的身板氣得罵娘,也曾偶爾帶領小股哨騎北上巡戰,分散敵軍兵力,減輕被困州縣的壓力?;貋碇鬂M身征塵,盔甲戰袍一脫,身上能刷下兩斤沙土來。 可一旦回到府衙歇腳,他還是會盡量收起一身的煞氣匪氣。身上的灰土讓人用力撣掉,明顯的血污先洗下去,殺人的刀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