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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沒食言,大多數時間只在一旁認真聽著,覺得誰心思懈怠了,心思不正了,讓人抬過去罵一句。 潘小園自知沒什么政治修養,便也虛心旁聽。 只覺得眼下的中書省被賦予了類似內閣的功用,在梁山等人的土匪邏輯施壓下,又加上了“少數服從多數”的投票制。最有趣的是,每一條法令前面,都要引述一些孔孟之言,以確立其正當性。薄薄一本“約法”草稿,倒有一半都是圣人教誨,顯得無比偉大光明正確。 雖然和她預想的“憲法”相差甚遠,也不免多有妥協,但起碼是邁出了第一步,以后不愁沒機會修第二版第三版。她現在也發現了,軍隊才是王道;只要兵權還握在己方手里,這些狡猾文人就不太會蹦跶出格。 半日下來,“臨時約法”初見雛形。但這還不算完。依照舊制,起草的法律要公示于眾,讓官民共同“建言”,再發到門下省“審查”,再返回提舉詳定官修改,如是數次,最后由皇帝批準,才能生效。 倒不是冗余,而是最大程度聽取各方意見,避免專政。 于是潘小園也就別無異議。出了議事廳,梁山眾人禮貌與朝廷眾官道別。方才那位御史中丞尤其受歡迎。因著他的幾次“仗義執言”,堅決站在梁山一邊,“修憲”的過程比預想的順利得多。 吳用、蕭讓等人正圍著他寒暄:“相公高風亮節,小生十分敬佩,五體投地。不如改日一道喝茶聊天,談笑風生?……” 其實吳用也心知肚明。當此政權更迭之際,土匪政變勢力只是憑著刀槍實力,才獲得了眾人的擁戴,而大部分人的“擁戴”,也是不得不順應時勢,說不上有多真心實意;就算是真心實意的合作——譬如宗澤——也是因著北方強敵入侵的時局,知道單憑自己的力量救不了國,不得不依仗“革命者”們的刀槍拳頭。真正三觀有多契合,尚未可知。 但同時也會有少數人選擇迅速站隊,鼎力支持新政權,期待獲得“賞識”,從而鞏固和提升自己的地位。 這位御史中丞顯然就是這樣的聰明人。各取所需,既然主動為我所用,那么也就合作愉快。梁山方面,也確實需要這樣的盟友。 于是潘小園也就也過去打個招呼:“還未敢請教相公如何稱呼?!?/br> 御史中丞笑嘻嘻,朝她恭恭敬敬地唱喏: “下官御史臺秦檜,見過夫人?!?/br> 潘小園笑著萬福:“相公客氣。見過……” 說到一半,聲音啞了,心中一陣呼嘯。 “你……你說你是誰?……” 難得的失態。旁邊吳用連忙給她打圓場:“這位是秦檜秦中丞。今日之事,他出力頗多,跟咱們確是氣味相投的朋友。況且聽聞人言,秦相公平日為官認真負責,政績也罄竹難書……” 此時宗澤坐在躺椅上,讓人抬著走過,不早不晚聽到這句“罄竹難書”,順口罵一句:“文盲!” 吳用自認倒霉,連忙閉嘴。心中委屈極了。在吹毛求疵的宗澤面前,他說話也是錯,用典也是錯,連呼吸都是錯。這次又是哪個成語用錯了? 第270章 心猿意馬 潘小園身上冷戰一個接著一個。頭一次覺得吳學究的成語沒用錯。 也怪她背不出北宋末年的各級官名。誰知道秦檜眼下在御史臺公干呢!再悄悄看看那位秦太歲, 只見黑瘦干巴完全不起眼,頂多是個精明的面相,一點也沒有大jian臣的氣場。 而他今日的表現可以稱得上可圈可點。梁山上幾位夫子已經儼然把他當成了同道中人。而潘小園自己,在得知他的尊姓大名之前,也被他恰到好處地幫扶得渾身舒坦, 更覺得此人是難得的婦女之友, 算是滿屋子人里, 思想最開放的之一。 可見并非所有婦女之友都是魯智深。 潘小園腦子里正亂哄哄的一團, 忽然聽到秦檜跟她說話:“……夫人胸中雄才大略,下官已領略了。今日的‘約法’不盡如人意,但來日方長,總會慢慢修得完善。譬如以下官愚見, 當此國家用人之際, 非但要招女子入仕, 等退敵之后,更要多興女學,給我大宋國培養出雙倍的人才, 才不致使眼下的危機重現……” 不得不說,這立場十分對她的胃口。倘若提出這話的不是秦檜,她非得跟這人引為知己不可。 但既然知曉了對方身份, 不得不多了個心眼兒。這是他的肺腑之言,還是揣摩著她的心意,專門揀她愛聽的說呢? 秦檜秦相公的官場智商登峰造極,可偏偏這兒有一個人, 是知曉他全部黑料的。 秦檜見她似是心不在焉,也十分貼心地收住話題,笑道:“下官多慮,夫人自然都有計較?!?/br> 潘小園敷衍兩句,仍然不敢多說話。知道面前的秦相公是百年不遇的人精,就算此時人微言輕,但與生俱來的天分擺在這兒,千萬不能讓他瞧出自己的疑心來。 此時她“府里”的丫環小廝帶著轎子來接她了。也就趕緊趁機和秦檜等人道別。趕緊回去靜靜。 秦檜知趣,看出她疏離,也不上趕著巴結,最后笑道:“聽聞夫人是商賈出身,對理財之事頗多心得。賤內卻也對此有些興趣,倘若夫人不棄,哪日做客敝府,給她指點一二,下官感激不盡,必當厚報?!?/br> 潘小園燥汗不斷。若是換了別人,有官太太愿意和她聊理財,自然是欣然答應。但這位…… 心中打鼓,平靜片刻,強笑道:“那……那奴家恭敬不如從命?!?/br> 轎子悠悠抬起,知道秦檜看不見自己表情了,才猛然松一口氣。 腦子里飛快地調動自己所有的歷史知識。秦檜害岳飛的事,至少發生在二十年后,現在倒不必多慮;而據她所知,秦檜早年是個頗為強硬的主戰派,只是后來靖康之恥,他和皇帝一道被俘虜到金國,寄人籬下許多年,“逃”回南方之后,就變成了妥妥的帶路黨,倚靠金國的扶持,一路做到了權傾天下的宰相。以至于后人頻頻猜測,他被囚北疆的那些年,究竟經歷了什么。 現在的秦檜大約還沒開始辦壞事。但作為日后的史上第一jian臣,以此人的臭名昭著程度,完全不能對他喪失任何警惕。 更別提,他居然已經打聽出來自己的出身特長,顯然在議事之前就做了相當的功課。對她如此,對梁山其余人等自然也是如此。時機一到,迅速站隊,抓住所有機會上位。如此的心機和“遠見”,著實令人佩服。 心中飛速思考。若是真能拉攏此人,讓他“改邪歸正”,會不會是個得力的幫手…… 隨即呸一聲,放棄這個想法。懶得做這費力不討好的事兒。 平行歷史中的岳飛含冤入獄,受盡酷刑,臨終吶喊“天日昭昭”,想想就讓她心里